狐狸有人抱着,自然不肯走路,借着拔毛受伤之名,心安理得窝在谢长安怀里。
谢长安道:“这湖其实是个阵法。”
玉催:“你瞧出来了?也是,你们人间那些宗门都是有护山大阵的,动不动就这摆一个阵法,那布一个阵法。”
谢长安:“能过去的人里,也未必都有碎片吧?”
玉催懒洋洋道:“那是自然,总有些实力强横,天不怕地不怕的。”
谢长安足尖一点,纸片也似从湖面飘过去。
旁人眼里,只见红衣少女持红伞凌波而行,怀里还抱着只狐狸,一路没有任何阻碍,顺利抵达彼岸。
“她是有碎片的?早知不如抢她的。”也不知哪个妖修或野鬼见了,与同伴低语。
“莫想了,她的碎片也是从别人身上抢来的,周思远你知道吧?”
“嘶,那个煞星一样的灵修?他死在这女子手里?”
“真真切切,方才我亲眼所见。”
“幸好我没动手,这回佛子诞辰怕不是要腥风血雨!”
“难说,几位大妖也去了……”
……
谢长安抵达未光天时,几乎要以为这里不是照骨境,而是什么上界仙宴。
从雾霭沉沉到大放光明只需要一瞬间,她只是走了一步,却骤然从幽冥地狱步入金桂秋山。
漫天席地的金色桂花扑入视线。
枝头繁盛,沉得压不住,这才簌簌往下飘落。
静水流深,临花照影。
谢长安每走出一步,都能感觉馥郁芬芳萦绕周身不去,行将凝为烟雾。
天空是永不褪色的黄昏,橘红紫蓝氤氲晕开,映在所有人身上,连那些原本灰暗的衣裳,都仿佛染上离奇炫目的色彩。
侍女衣袂飘扬,环佩骢珑,穿梭于宾客之间,引领座位,奉茶送笑。
“莫要惊奇,朱鹮那家伙就喜欢这些华而不实装神弄鬼的排场,今日逮到机会,还不得好好炫耀一番!”狐狸哼道,终于逮到机会嘲讽。“别忘了你可是鬼王,别动不动就走不动路,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谢长安缓缓道:“我只是在想,这里到底是幻术,还是用法宝灵力强行创造出来的?”
她伸出手,正好接住一朵落花。
玲珑小巧的金桂柔软无害躺在她掌心,清甜沁脾的香气幽幽飘入。
如果这是幻术,也一定是最顶级的幻术。
“你关心这些做什么?”狐狸不耐烦,东张西望,等着侍女上前安排她们的座次。
自然是有用的,谢长安心想。
今天心怀鬼胎而来的肯定不止她俩,寿宴必定会变成一场混战的大热闹,准备越多的人,才能活得更久。
“原来是玉催娘子大驾,有失远迎。”
迎面而来的绿衣侍女显然是认识狐狸的,笑吟吟道。
“我家主人已然恭候多时,还请随婢子来。”
她将抱着狐狸的谢长安当成玉催的侍女了,也未多问,就将她们引到左下一处座席。
这里不算靠后,但明显离主座有些距离。
“且慢!”狐狸开口,“这是我家主人,她的座次应在所有宾客之上。”
绿衣侍女果然露出惊诧之色。
“这位是?”
狐狸扬起下巴:“我能随随便便奉人为主么?我家主人,自然是照骨境最尊贵之人,当年叱咤黄泉的鬼王。”
绿衣侍女彻底愣住:“您说这位是鬼王?”
狐狸冷下声音:“怎么,你不相信?”
对方忙道:“不不,还请贵客稍等,待我禀告主人!”
她也没等两人说话,急匆匆就走了。
狐狸有点不安,但她本着尤其反省自己,不如责怪别人的原则,恶人先告状迁怒谢长安。
“你看看你,刚刚跟个木头一样,也不会配合我表现出鬼王的威严气派!”
“鬼王长什么样?”谢长安问。
“没人见过,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狐狸没好气,“他几百年前就没再露过面了!”
“那你怎么知道鬼王不是我这样的?好了,你有些聒噪,再说我就让你自己走路了。”
谢长安直接捏住她的嘴巴,禁止她继续发言。
她们俩虽然是耳语,但刚刚狐狸跟绿衣侍女说话音量可不小,周围已然一传十,许多目光都朝这边望来。
绿衣侍女很快出现,脸上挂着比之前更为热忱的笑容。
“不知鬼王殿下驾临,我家主人尚在更衣,未能亲自相迎,还请殿下与我先入座,待主人来了再亲自赔罪!”
她似有意提高声音,众人此时也都听清了,落在谢长安身上的目光越发灼热怪异。
曾经横行照骨境,一度自立为王的鬼王,是继应龙陨落之后最强的修士,踏遍照骨境的尸骨,但凡敢向他挑战的人无一幸存,但他的存在也像昙花一现,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徒留一个生死不知的名声。
如今在妖邪遍地的照骨境,竟有人敢自称鬼王归来?
在绿衣侍女将谢长安领到左下首入座时,毫不掩饰的打量变成了明目张胆的挑衅。
大妖巫鸣当先冷笑一声:“我怎么不知几百年来连面都不敢露的鬼王竟成了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玉催,你从哪找来这么个新鬼,都敢在我们面前装模作样了?!”
“当年照骨境生灵可是发誓投效鬼王忠心不二的,怎么?你们现在看见本尊都敢不拜了?!”
狐狸表现得气势很足,内心却忐忑,甚至有点后悔自己想出这么个馊主意。
毕竟今日在座两个大妖可不是省油的灯,谢长安要是应付不好,她怕是今日也得跟着遭殃。
“想要我拜,先让我看看她几斤几两!”
巫鸣话说一半,袍袖一振,人已到了谢长安和狐狸面前,看似轻飘飘朝谢长安的脸抓去,实则指甲生风,所到之处竟已滴水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