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墨纸砚,砚是个好字,可本也该叫谢砚啊。
阿磐原想说一句,“他该姓谢啊。”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何必呢,这辈子能不能相见还不知,不扫兴了。
总之才来田庄时,萧延年便赐了她中山的王姓,罢了,便算他跟着自己的母亲姓吧。
那些拨浪鼓啊,竹哨啊,风车啊,竹蜻蜓啊,全都派上了用场,把萧砚逗得高高兴兴的。
南国的冬天虽没有雪,但仍旧是极冷的。
屋里的炉子生得极旺,一天到晚地添满了松枝炭,也一天到晚的都有鸡鱼汤。
她的月子做得也好。
若一直这么好,便也都罢了。
可才出月子,他们就要走了。
轻车简从,他们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马车就停在柴屋外头,那人来叫他,“阿磐,上车吧。”
还是正月底,外头冷得厉害呢,阿磐抱紧了萧砚,起身问他,“主人要去哪儿啊?”
“回去。”
“回哪儿?”
“回北国。”
“是回中山吗?”
那人默了片刻,“也许是吧。”
这叫什么话呢,不管是不是,到底是真的要走了。
小狗跟着进进出出地吠叫,这便收拾东西要走了。
她说,“带着小马吧。”
那人道,“不带了,北边什么都有。”
她有点儿喜欢那小木马,萧砚太小,还来不及坐呢,她说,“阿砚会喜欢的。”
她没有挪步,又问,“主人不看芸薹了吗?”
他说,等到开春,这南国啊漫山遍野都是芸薹,明黄黄的一片,还说,你不信,便等着看。
离开春也没有多久了,听范存孝说三月就能开,怎么就这么急着要走呢。
可如今他说,“不看了。”
他还说,“以后,我给你......种一片芸薹。”
可以后的事,谁又知道呢。
安稳的日子过了这许久,她已经不想走了啊。
这是个避世的好地方,外头多乱啊,一出了山,又将是马嘶兵荒,到处都在打。
越是北国,仗打得越厉害。
她才出月子,还带着孩子,还去那么乱的地方干什么,还去那么远的北国干什么啊。
“那......那带着狗吧。”
带狗不是好主意,带着狗过关卡,总是要引起旁人怀疑的。
可那人点了头,他应了,他说,“好。”
旁的到底没什么可说的,走得很急,她慌乱中带了个竹蜻蜓,塞进了萧砚的襁褓中,这就疾疾跟着上了马车。
一路往北走,沿着从前陆商给的那条路线,越走越萧条,越走越颠簸,颠得她一身的骨头都要散了架。
萧砚受不了颠簸,受不了便哭,哭累了便睡,睡醒了还要哭。
阿磐没有什么好主意,旁人也都哄不好,哭就喂奶。
垂眸轻轻剥着襁褓,露出了孩子的鼻头,可怜那么漂亮的孩子,那么小就已经开始了流离奔波。
她喂奶时,那人也不避让,就那么怔然瞧着。
瞧着她微微侧身剥下领口,瞧着她躲着避着,抬起袍袖遮着掩着。
“转过来。”
那人无需去钳她的肩头,也不需说什么重话,只轻描淡写地一句“转过来”,就叫她转过了身子。
那人就那么瞧着,瞧着那襁褓里的孩子白嫩嫩的小脸儿,瞧着他睁着一双晶亮亮的大眼睛,瞧着他的小嘴巴咕叽咕叽地喝着他母亲的奶。
他忍不住伸过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