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话别之后,大雨依旧没有半刻歇止的意思,“拼了!”许宣付过双方的船资之后,双袖拢在头顶,踩着船舷向前一跃,砰然落地。顿时水花四溅,许宣不敢耽搁,一路狂奔,从涌金门直至三桥街。
这一段路往日少说要走小半个时辰,如今费不了半刻钟便奔到了李将仕家生药店门口。这生药店下雨天生意清淡,漆黑的柜台上张老主管正和小将仕对账,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作响。见许宣狼狈的进门,小将仕忍不住取笑道:“汉文兄今日请假,却是去西湖游水了吗?”
许宣看了看自己这副落汤鸡的样子,忍不住自嘲道:“见笑见笑!去保叔塔寺上香,实在是天公不作美!”
小将仕长得一副方头大耳很是富态的样子,年纪比许宣还要大上个五六岁,取笑完之后,便关心的道:“如今凉气很重,汉文换上我的一副衣衫再回家不迟?”
许宣感激的一笑,道:“小将仕的好意汉文尽知,敢不铭记于心,不过家姐担忧,还是借柄雨伞尽快回家为妙!”
小将仕也就是那么一说,并不是真的要借衣服,闻言立刻说道:“老陈,取最好的那把伞来!把于汉文兄!”
说起来,这过军桥左近的邻舍,喊许宣‘汉文兄’的却只有小将仕一个,他幼时曾读蒙学,想要凭借科举取一个官身,但是在文字一途上,小将仕显然是没有什么天分,年过二十仍旧是一个童生,此人一怒之下,便弃文从医,如今倒也学的有声有色。
不多时,老陈大步赶来,递给许宣一并崭新的雨伞,并嘱咐道:“这伞可是青湖八字桥老实舒家做的,八十四骨,紫竹柄,今日可是你第一次用,仔细不要坏了!”
许宣小心的接过,道:“老陈叔,小子不敢!”老陈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出了店门,许宣快步向家走去。距离黑珠巷尚远,许宣不得不抄近路,加快步伐!虽说有伞遮雨,但浑身几乎湿透,一阵凉风吹来,让许宣狠狠地打了个冷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转过一处墙角,许宣正待加快步伐,忽然听到有人叫道:“许官人!”声音若杨柳拂风,轻柔的不可思议。
如此称呼许宣的只会有一人,许宣心道:不会如此巧合吧!转头望去,只见白小姐站在沈公井巷口小茶铺的屋檐下,一袭白裙和这脏兮兮的茶铺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茶铺内几个无所事事的伙计目不转睛的盯着白小姐玲珑浮凸的线条,让许宣心中有些压抑。
纵然一再提醒自己不要妄想,可是看到这些伙计的眼神,许宣心中仍旧有些不是滋味,仿佛属于自己的某种东西被人亵玩了!
他大步走上前,问道:“白小姐缘何在此?”
白小姐微微一笑,道:“前往箭桥双茶坊,正应该在此!”
许宣这才想到,若不是下雨,自己是不会走这条路的,白小姐应该是和自己一样。他目光一转,问道:“小青呢?”
“小青去取雨伞,我在此等待!”
许宣一听,立刻脱口而出道:“不若我们共用一伞如何?”许宣分外无法忍耐那些人淫邪的笑意,所以才会冒昧的出言邀请。
许宣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毕竟和一个男人共用一伞已经越过了一个大家闺秀的底线。
不料白小姐笑着应了下来。“好啊!”
短短的两个字却让许宣一阵头晕目眩,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无礼的盯着对方的眼睛,却只能看到一片真诚。
许宣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在那些伙计目瞪口呆中,和白小姐并肩向前走去,他机械的将伞一边倒的倾斜向白小姐一侧,不顾自己的身体几乎整个的暴露在雨中,短短的一段路途却像是走完了整个人生。
“许官人!”
“啊!”
“左边是黑珠巷,右边是双茶坊!我们就此分别吧!”
这时,许宣方才回过魂来,他晃了晃脑袋,道:“过军桥路近,这伞你且拿去,我日我自去取!”
将伞塞到白小姐的手中,双手哪一刹那的碰触,让许宣心中一颤,仿佛受了惊的兔子一般,一溜烟的消失不见!
刚刚越过过军桥便遇见了举闪来接他的老家人,两人一同回到家中,少不得徐娇容的一通埋怨。许宣机械的听着,没有反驳一句,满脑子都是白小姐的形象,他毫无味道的扒拉了一顿饭,随后便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窗外是叮叮作响的雨声,许宣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哪白小姐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真的看上我了?一时间,许宣脑海中响起了无数的话本传奇,什么大家闺秀看上穷小子,支助他寒窗苦读直到一鸣惊人高中状元,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小时候,许宣父母双亡缺乏管教,这种说书人的话本没有少看。
随即,许宣便狠狠地给了自己一拳,道:就凭你,没有尺寸之地,没有十两纹银,难道就凭你那张脸?
脸?许宣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的想:难道她看上了我这张英俊的脸?去死吧!若是英俊有用,你至于二十二岁还是单身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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