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说的是,吃斋念佛一辈子,不就是图个平安嘛。老员外好端端的人,怎么就说病倒就病倒呢?”
生意清淡,正闲聊的时候,一个和尚走到门首止步,合十为礼,道:“贫僧是保叔塔寺内僧,前日已经送馒头并卷子到宅上。今清明节近,追修祖宗,望小乙官到寺烧香,勿误!”
许宣一愣,这才想起,已经是三月份了,距离清明不过是一两日的时间,连忙点头道:“小子准到,大师慢走!”
话说,追修祖宗这种节目也是中土佛门独创了,在天竺国无论如何也看不到这种事情。许宣盘算道:去了寺里,总要包一包银两作为香油钱,再加上蜡烛、纸马、经幡、钱垛等等一应事物,没有三五两银子是拿不下来,看来又要破费一番了!
当日便向李将仕请了一日的假,晚上回到家中和姐姐姐夫说的清楚,第二日一大早,许宣正准备出门,便看到姐姐已经将蜡烛、纸马等等一应物什准备停当,正用一个包袱裹将起来。许宣的眼睛有些湿润,因为要带着一个弟弟出嫁,所以许娇蓉便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嫁给了比她年纪大上不少的李仁。
李仁做的是南廊阁子库幕事官,仅仅是一个吏员,不入官身,收入算不上丰厚,而且干系颇大,每日里都是战战兢兢,生怕出了什么纰漏。所以,对于许宣的终身大事,两人也帮不上什么忙。
但是这种小钱,却不是第一次帮助许宣了。原本许宣并不懂事,将此视作理所当然,但是如今大梦初醒之后,他已经知道做这种事情对于并不富裕的李仁一家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而他的姐姐则需要承受什么样的压力。
但是许宣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像往常一样走过去,拎起包袱对许娇蓉道:“姐姐,我去了!”说完,便径直离去,他生怕走的慢了一点就会难堪的当众流泪。
风将眼眶内的泪水吹干,许宣目不斜视,大步流星向前赶去,入寿安坊、花市街,过井亭桥,穿过清河街后铁塘门,经石函桥,过放生碑,径到保叔塔寺。
若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许宣,偶的闲暇,说不得就要在保叔塔寺中好好游览一番,现在他却没有这个心情。直接找到送馒头的和尚,忏悔过疏头,烧了纸马、经幡,上了香油钱,然后寻了一处僻静地方等待斋饭。等到午时,狠狠的饱餐一顿,然后别了和尚,离寺迤逦而行。
此刻正是初春天气,临安城内踏春之人所在居多,路上行人络绎不绝。许宣却因心中烦闷,大好春光也无心观赏,只是一路闲走,思考自己的发财大计。
西宁桥、四圣观、孤山路、六一泉,不经意间,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到了清明节,老天少不得要洒几滴同情之泪,雾气蒙蒙,笼罩了瘦西湖,别有一番景致。
微雨细细,落在人的身上却也有三分的凉意,许宣快步而走,脚下的鞋子乃是新换,若是打湿了未免不美,可若是要脱下,他又嫌太凉。
如此犹豫之中,许宣就呆在四圣观的门口,踟蹰不前。雨点逐渐变大,宛若黄豆般不要钱的泼落下来。
哗啦啦一阵水声作响,恰好一只渔船从雾中穿出,宛若幽灵,许宣大喜,摇手叫道:“艄公,这里!”再顾不得雨水,许宣撩起袍子大踏步的向前跑去。走进了方才发现这艄公竟然还是熟识。
许宣笑道:“原来是阿公救我一命!”
阿公姓张,年纪虽然已经不小,可仍旧是满脸矍铄,精力不减,头戴箬笠,身披蓑衣,大笑道:“小乙官还是这般巧嘴,真是讨人喜欢!快点上船哪!”
许宣从石阶上轻轻一跃,便落在小船上,直接钻入船舱,这是一艘江南常见的乌篷船,船舱很矮,进去的人必须要弯着身子方可,十分不便。
但是如今雨大,有一避雨之处就要烧高香了,哪里还轮得到他挑三拣四的。张阿公笑问道:“小乙官,这般雨大,该到何处上岸?”
许宣笑道:“涌金门!”
两人正谈笑间,一路便道丰乐楼,忽然岸上忽然有人喊道:“公公,搭船这个!”此船离岸不远,许宣应声看去,只见一个白衣女子静立雨中,宛若谪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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