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桐轩带了几个手下,还带上几块上好的云土(云南产烟土,是国产烟土中的上品),骑着马便奔老鹰寨来了。一般人要过石门关口,需要对上半天的切口,但是大青山土匪之中谁人不认识张桐轩?于是一路绿灯,直往寨子来
万山红的大名早就没人知道了,因为他喜欢在腰里系一根红腰带,所以干脆报号万山红,在奉行丛林法则的土匪界,没有三两下真功夫是镇不住场面的。江湖传闻,万山红有三绝:第一是枪法绝,不管马上马下,弹无虚发,能在一块银元落地之前连打两枪;第二是眼力绝,说万山红眼力绝一是说他夜里走路不用打灯笼,自能看路。还有一说是他看人准,一眼就能看透你的虚实;第三是脚力绝,翻山越岭好像在走平地,攀爬悬崖比得上树上猴子。有此三绝,外加万山红心狠手辣,又不吝惜钱财,很快就在他身边聚拢了一帮亡命之徒。老鹰寨附近的三个村子的村民都受万山红控制,为他种植鸦片。
张桐轩来到议事厅的时候,万山红正好有个客人,张桐轩一看,便笑着拱了拱手,“哟,江大辫子,您也在呢?”
江大辫子便是日本特务道见勇彦的中国外号,他与张桐轩也是熟识了,他用带着东北腔的中文流利地说道:“可不,今儿个正好给万大当家的送点儿胳膊(长枪)。”
张桐轩这才注意到议事厅的地上躺着几个绿漆的长木箱子,上面印着洋文,万山红手里也能拿着一场一短两支枪。张桐轩和万山红看不懂洋文,却认得这枪,长枪是俄国老毛子的1891型莫辛-纳甘步枪,俗名水连珠。短枪是m1895纳干转轮手枪,俗名七音子(一次打七颗子弹)
张桐轩摸了摸自己腰里的勃朗宁,自觉也不差,于是笑道:“大当家的胳膊和腰别子都劲头的很呐!”
万山红只是笑笑,没有答话
道见勇彦说道:“都是从俄国毛子那里弄来的,都没开箱就给大当家送来了。”
张桐轩又笑道:“那是,大当家是谁啊,跺一跺脚,大青山都得抖一抖。”
万山红生得白净,完全不像是个土匪头子,他说话的声音也不大,却隐隐含威,“老弟,你可是只有收货的时候才来我这里的,前些日子刚刚拉走一批,怎么今天又来了?”
张桐轩苦笑道:“嗨,别提了,我的窖子给人砸了。”
万山红微微一笑,“谁敢动你北口张啊~!”
张桐轩摆了摆手,“官呗!”
万山红又笑了,“一定是你孝敬的太少。”
张桐轩又摇头,“哪儿啊,我还没来得及孝敬~赤峰县城的飘香院,大当家可听说过?”
万山红微微点头,“略知一二~”
张桐轩之所以不常来万山红的寨子,就是觉得万山红说话的腔调阴阳怪气,明明是个土匪头子,说话却硬要装斯文,他压了压心里的恶感,继续笑道:“飘香院的东家杨顺兴是我的大主顾,可新上任的热河都统招呼都不打一个,直接当街就把他崩了。这挡人财路,好比杀人父母,谁不知道热河地面上烟土每一两都和着大当家的面子呢。我损失钱财是小,可他不给大当家的面子是大啊~~~”
“得了~~”万山红一摆手,示意张桐轩打住,“城里的上托儿(眼线)已经告诉我了,新上任的热河都统徐天宝不是好惹的。”
张桐轩哪能不知道,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想当初,沙里飞也是纵横(老哈)河西的一条好汉,可惜不信邪,硬要去招惹这徐天宝,结果?吹灯拔蜡~~哎,算了,我也服软了~”张桐轩边说边偷眼看万山红
万山红不搭理他,说道:“老弟你还有别的事吗?要不和我一起试试这快枪?”
张桐轩碰了个软钉子,只能尴尬地笑道:“在大当家勉强摆弄枪,那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吗?既然大当家还有正事,那我就先告辞了~!”说罢拱了拱手,正要提起那几包云土就要往外走
却听万山红说道:“那几包云土我替兄弟们先谢了~!”
张桐轩无奈,只能悻悻地把手缩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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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峰县城里,做烟土生意的可不止杨顺兴一个人,杨顺兴之死,让这些靠大烟发家致富的人着实惶惶不可终日了好几天。可是,这徐大人在处置了杨顺兴之后,并没有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只是在城里开设了戒烟所,捉了一些抽大烟的送来这里戒烟。于是,这些人便开始自行脑补:许是姓杨的外地人不晓得这里的深浅,把大烟卖给了振华厂里的人,这才触动了徐大人的逆鳞,找来杀身之祸。只要自己不重蹈复撤,就应该能和这位凌厉风行的大人和睦共处。
事实也证明他们的想法是对的,这位徐大人眼下正忙着招兵买马,哪里顾得上去管他们的大烟馆?他们甚至试探性地给徐天宝送去五万两银子,名曰助饷,实为试探。结果,徐天宝什么难听的话都没说,笑呵呵地就把银子给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