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贺元熹的心在这漫长的等待中渐渐变得忐忑不安,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赵清浔的脸上,未曾有过片刻移开。
终于,赵清浔开了口,声音平静又冷淡:“天色已晚,将军还是早些回去歇息。”
说完,她决然转身。
转身的瞬间,泪水盈满了眼眶,可她拼命抑制,强忍着不让泪水坠落。
她背负着血海深仇啊……
还犯下欺君之罪……
只要冤案一日未得昭雪,她的周围就满是危险与阻碍,如同荆棘密布。
处于这般境地,她怎敢这般自私,又怎能连累他,怎能使贺国公府这一大家子遭受牵连呢?
而如今,贺元熹已经是镇国大将军了。
她的那位少年,终究长成了可堪大任之模样,她与贺元熹之间终究是一场生不逢时的相遇。
赵清浔心中暗想:“贺元熹,离我远一点,离我远一点……”
半晌,贺元熹清透的眸子蒙上郁色,木然望着赵清浔远去的背影,眼眶泛红,泪水夺眶而出,顺脸颊流下。
“赵相爷!”
“赵相爷!”
“赵相爷!”
贺元熹接连叫出三声,仿若钻心之痛自心底骤然而起,迅疾朝着四肢百骸汹涌侵袭,他越是挣扎,疼痛蔓延得越快。
然而,赵清浔却似全然未闻,脚下步伐未有丝毫停滞。
看着她这般决绝离去的样子,贺元熹只感觉自己的心像是从极高之处猛然坠落,“哗啦”一下,碎成了数不清的千万片。
他阖了阖眼,忍住酸涩感,略微沙哑的嗓音带着轻颤:“我只是,很想你。”
恰在此时,相府的马车不紧不慢地行至此处。
赵清浔毫不犹豫地登上了马车,她的动作迅速而决绝,像是生怕自己再犹豫一秒就会改变主意。
就在她放下帘子的瞬间,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终于滑落。
她急忙用手紧紧捂住嘴巴,努力不让哭声传出,只能发出细微的、压抑着的哭泣声。
在外驭马的云鹤听到了赵清浔细微的哭声,心中满是心疼。
他轻轻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相爷,若是这样,也未尝不可呀,相爷的喜乐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雨丝开始飘洒,初时只是零零星星,不多会儿便变得越来越密集,雨滴落在宫道的石板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响。
贺元熹仍站在原地,雨水很快打湿头发,一绺绺的黑发黏在额头和脸颊上,水珠混着尚未干涸的泪痕,让他看起来愈发狼狈又哀伤。
他的侍从千山见状,满心都是担忧。
千山赶忙撑起伞,匆匆朝着贺元熹所在之处走去。
来到贺元熹身边,他将伞撑在他的头顶,轻声道:“郎君,回府吧,国公爷还在等着您呢。”
他知道自家郎君此时的心情定是糟糕透顶,但天色渐晚,雨又越下越大,国公爷还在府中翘首以盼呢!
“走吧。”
贺元熹又朝着赵清浔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中无端泛起一阵酸楚,他的那轮乘风之月啊,何时才能真正属于他呢……
相府。
赵清浔在窗边站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下个不停,她杵在那里,神色间满是寂落。
她在官场上深谋远虑,运筹帷幄,权倾天下,让无数人敬畏。
但在贺元熹面前,她无可奈何。
“云鹤,几年了?”
“女公子,八年了。”
八年啊。
在恍惚朦胧之中,她又梦回五年前,她还是大理寺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