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夜来(1 / 2)

刘福安脸都绿了,阴狠扫过颓唐恐惧的春柳,实在没忍住:“大人,小人至多跟她有过一点勾结,是她勾引小人的,但杀人是万万不敢的。”

“我有人可以作证,丽娘死的那天,我根本没来过这里,都在城里呢!”

这倒是真的,知道这件事的人也不在少数。

宋微辞:“确实,不仅你有不在场证明,刘举人也有。”

刘昭钦眉心一跳,斯文道:“确实,那天我们都在一起,想必诸位也看出来了,我们刘家内部....并不和气,我与他们素来不合,若非兄长护着我,我恐怕连吃刘家一口饭的机会都没有。”

宋微辞:“你的身世关联你的母亲,涉及亡母之事不必提,前尘出身亦非你们母子的错,这是我的教养,所以,为人子的你也不必提。”

刘昭钦一怔,表情略有动容,但很快,宋微辞就说:“但你的香囊,出自丽娘之手——她的里衣上绣有一模一样的纹路,并且她有孕,你们私下有情。”

“这也算是你一介读书人该有的品德吗?”

刘昭钦脸色剧变,正要解释,春柳那边就尖叫了,“你个畜生!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你以为我躲起来是为了怕官府找到我?我躲的就是你!就是你杀了夫人,她一死我就知道是你干的!不过她也不干净,你们一开始就是认识的,甚至比老爷更早认识她,真正图谋家产的人是你!”

“夫人就是你约来菩提院的!我那有你们的书信往来,那天我也看过夫人拿到你的书信后欢喜的样子。”

“没想到吧!”

春柳傻吗?

她不傻。

她一个丫鬟,不管是跟哪个男儿有染,都谈不上违法犯罪,不必牵连邢狱,但一旦招惹上人命官司,她必死无疑,何况她是真知道真凶。

所以一得知丽娘死了就迅速自保了——带着往日那些书信逃且躲!

书信,自然也到了官府的手里。

仵作掏出了书信,微笑着看着刘昭钦。

那笑容...渗人。

刘昭钦两眼发黑,脸色发青,厉声道:“诬蔑,这是诬蔑,我根本没杀人!我为何要杀她?假设我跟她有染,且她已有我子嗣,我图的也是兄长的家产,那我更不可能杀她!何况我根本没来过菩提院,我也有人证。”

徐清刀:“所以现在是第四位嫌疑人跟第三位嫌疑人互为人证?”

刘福安跟刘昭钦:“.....”

在两人要解释什么之前,宋微辞慢悠悠一句,“春柳必然看出丽娘有孕,丽娘也不设防,否则也不会让她知晓自己前天要去菩提院,还能不告知刘福安你?你若知晓,必然猜疑子嗣归属——你们刘家人,早就知道刘昭安肺痨在身,极难有子嗣,你有春柳当眼线,自然早知猫腻,但你始终隐忍不发,不就图着拿捏这个机密日后要挟刘昭钦吗?因为一旦发作,一旦刘昭安为此早做打算,不管是领取或者认领养子,都不利于你,还不如当前局面——丽娘的孩子不管能不能生下来,只要私情是真的,家产不仅是你的,就连刘昭钦这么一位能读书日后可能为官的人都会被你要挟得利。”

“所以,为何这次嗣子这事如此容易?因为你胜券在握,刘昭钦也压根不敢抗争,否则他既记名在刘家名下,若是刘昭安之处,或者他不孝一些,抵死不认生母的事,又有什么能被你们这些旁支之人要挟的?何况他有功名在身,你们若有诋毁,若无实证他的身世,他可以先报官,你们根本拿捏不得。”

“既然嗣子之事可以要挟,你们自然是一体的,互相作证不在话下。”

刘昭钦跟刘福安两个堂兄弟脸色灰败,竟出奇相似,宛若亲兄弟一般。

刘家人躁动非常,想要伸冤,但不敢,而刘福安毕竟狡猾,重整旗鼓道:“这一切都是你的推断,没有任何证据!”

刘昭钦顾不得宋微辞的身份虚实了,也严厉道:“你既知我是举人,应该知道诽谤何罪!没有证据的事.....”

宋微辞:“书信在,直接告到学政,你的功名就没了,你不知道吗?勾结嫂子,这样的恶行,苟且至极。”

她的眼神厌恶极致,连絮娘都听出了其中强烈的厌憎之情。

刘昭钦一时无言。

宋微辞因为强烈的厌憎,也没打算继续,左右纸钱已经折好了。

一只纸鹤。

不是元宝,是纸鹤。

她看着香炉鼎,淡淡道:“何况谁说没有一点证据。”

“马车内,有书信。”

“那一封你私联丽娘来菩提院燕子坡的书信。”

“上面的笔迹是你的——已经拿过跟昨日询问口供的记录比对过,笔迹不属于你的两位兄弟,属于你。”

“刘举人。”

不明真相的马夫被带上来,不过书信是抓到春柳后得知信件存在,徐清刀立刻亲自搜查的....马夫吓死了,说不是他的。

“我带着马车回府,养在后院,哪里会一直看着,但后来也没再用过这一架马车啊,毕竟差大人也提醒过涉及案情,决不可动相关之物,所以也没再启用啊,老爷知道的。”

刘昭安已经完全木然,被这一连串变故给打击的,此时看着刘昭钦发呆,被喊了两声才回神,木讷应是。

“所以现在杀人嫌疑封死在你们之中,至于是你杀的,还是他杀的,还是你们三人互相勾结或者要挟最后联合作案,这都是你们下狱后官府需要查的事。”

“刘掌柜。”

刘昭安转头看她。

看到她将那纸鹤放进曾经藏了自己妻子头颅的香炉鼎中。

烧了起来。

淡淡一袅青烟起。

“丽娘有罪,但孩子无辜。”

“你,也无辜。”

至亲至爱,皆负他。

刘昭安苦笑,扶着栏杆虚软了身子,但一口热血从嘴角渗出,人缓缓倒下。

躺在地上,他在他人交错的匆忙脚步上前来时,瞧着香炉鼎中焚烧起来的纸鹤。

为何不是元宝而是纸鹤呢?

钱,是最大的罪恶。

而凡间人,多在红尘炼狱而不得自由。

大沙弥跟仵作最快上前,两人都摸脉查看,再对视一眼。

此人,果然肺痨晚期,命不久矣。

这案子终于结束了。

——————

人群外围闲庭处,屹立着的青年一直沉默。

下属问:“世子说此案有点意思,看完再走,果然有点门道,如今可算是有了结果。”

他并不评价宋微辞,因为不敢。

为尊者讳。

青年也不评价,只是收回目光,“可以走了。”

那人往偏院走,他这边要往下,但对方肯定往这里过。

不动,让对方先过。

闲庭小道清风徐徐,树梢挂春色,摇摇欲坠,但青柏生于清潭,春风冬雪从不移。

唯有路人所过,看一眼,再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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