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怎么?还去呀?不是哥说你,你看看你——你要是有我那青师叔一成的本事,也能给人看个小病小灾儿的,坐在家里吃碗体面饭——何至于天天这样儿?风里来雨里去的,总是不成个样子。唉——不争气!不争气呀!”
“叔!我爸常说青师爷断了‘赵氏中医’的香火,叔您断了赵氏祖宗的香火。”
“我觉得还是叔您这样好——一个人独来独往,也没人吃醋给您闹:想干什么干什么,真好!”
“哟?仁琦兄弟!怎么还往外跑啊?照日镇大会,咱棋牌村要待客的——家里来客人了,你让我青师婶儿待客呀?!你看看你——当初也不跟我那青师叔学两手儿,要不然,我青师婶儿也不能三十年都残着呀!”
……
赵仁琦已经习惯了,不以为意,拱手敷衍着一路向镇上走去;然而,他赵仁琦不是泥捏的,三十年的江湖饭更不是白吃的,时不时地也会反击那些消遣他的人——
没走多远,只见赵仁琦突然快步走近一个嗓门儿特大、眉眼间风骚隐现的胖大妇人,双手舞弄着对她虚张声势。
那妇人遽然一惊,本能地退出两步,两颊泛红,亮出大嗓门儿不屑地笑嗔道:
“瞧瞧你那德性,天生犯贱的样儿,谁家的大姑娘、小媳妇儿敢挨你的边儿?当心哪一天狗爪子被人剁掉了——咯咯咯咯……”
那胖大妇人样子虽然有些愠怒,但笑声中隐隐含着些许幽怨,还有些许畅快。
赵仁琦一怔,盯住那妇人仔细地看了几眼,心中释然,玩味地一笑道:
“大壮嫂!嘴今儿个怎么这么损?恐怕我哥大壮不是真壮,怕是不行。“
赵仁琦还想继续往下说,大壮嫂却是急眼了,截住他说道:
“啐!你才不行呢!”
大壮嫂说到这儿,似乎想起什么,一愣停住了,不解地探问赵仁琦:
“——哎!你咋知道你大壮哥不行呢?”
话出口发现不对劲儿,大壮嫂脸就红了,更急眼说道:“——哎呦!看我——你个龟孙赵仁琦!怎么说话呢?”
说到这儿,忽然大壮嫂脸一阴,狠声道:
“真不是个好人!怪不得人都叫你‘招人妻’,不要脸!”
大壮嫂口无遮拦、嗓门儿奇大,一顿不过脑子的快语,话说出口才发现说露了嘴,知道着了赵仁琦的道儿了,脸上挂不住,急忙转身,扭动着她那一身肥肉——回家去了。
周围人一阵哄笑,不怀好意地看向逃命似奔家走的大壮嫂,私下里胡乱猜测、议论开来,还时不时地把眼神儿瞟向赵仁琦,那眼神儿充满暧昧和看不起。
果然被说中了!
看来他赵仁琦这三十年的江湖不是白跑的,竟也差不多会给人相面了——
赵仁琦自然知道自己不会相面,只不过这三十年来到处摆棋摊儿,阅人无数,对人的心性有了一些心得;
他当然是从大壮嫂的言谈举止和神态,看出了一些端倪,想不到一咋呼,那娘们儿竟不打自招;本想消遣他赵仁琦,没想到却露了自己的底。
赵仁琦一念至此,不由得心中得意,把挎包带往肩中间挪了挪,不理那些对大壮嫂和他赵仁琦的事情开始八卦的人,继续往照日镇的方向走,心中却是不屑:
哼!反正都说我不是好人,你们爱怎么八卦就怎么八卦吧,老子还不是每天——
“一副棋局一壶酒,一张会谱一世走!”
最后两句,赵仁琦不自禁地哼了出来,竟隐隐有些智取威虎山里杨子荣打虎上山的京戏味儿,很是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