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月娥。”松浦绫说:“她叫月娥……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东门庆道:“你想知道她的事情?”
松浦绫点了点头,东门庆便将自己如何与张月娥相识,如何与她结亲,如何与她分别的事情一一说了,松浦绫听着听着又抽泣了起来,东门庆问:“怎么?你不喜欢?那我不说了。”松浦绫摇头道:“你继续说。”
东门庆道:“那你为什么哭?”
松浦绫道:“月娥姐姐和你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你们的感情一定很深厚。你在南澳时,是迫不得已才放你出海的。你这次回去,若是……若是她不肯放你回来……”
“你放心!”东门庆道:“我这次回去,也不能回南澳!我迟早要回泉州的!将来在那里盖一座大大的庄园,把你们都接过去住,那时我就再也不离开,再也不出海了,你说好不?”
松浦绫梦呓般道:“真的?”
东门庆道:“自然是真的!”
松浦绫闭上了眼睛,道:“那时候啊,我们的孩子也会跑了,在那庄园里,他跑啊跑,跑到一个葡萄架下……啊!相公,到时候一定要做一个葡萄架种葡萄。”
东门庆道:“你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种什么,就种什么。到时候我们就在那座有葡萄架的庄园之中,永享天伦之乐。”
松浦绫眯着眼睛,微微笑了笑,忽又说:“我是很想那一天早点到来,不过我却不希望你整天跟我们呆在一起。”
东门庆一愣,道:“为什么?”
松浦绫眼睛望向窗外,初冬的天空特别干净,偶有几片云也特别的白,特别的淡,她凝望了片刻,道:“男儿家应该纵横天下啊!相公你是做大事的人,怎么能被一座庄园困住?我只希望你一辈子不忘记我,可不希望你时时都想着我——只有没用的懦夫,才会沉迷在女人的怀抱里!”
东门庆呆住了,问:“那大丈夫又该怎么样?”
松浦绫道:“大丈夫应该得到天下间最高的荣誉,然后让他的妻子陪伴他享有这份荣誉!”
东门庆大喜,重重地吻着松浦绫,道:“我一定会让全日本的女人都羡慕你,忌妒你!”
松浦绫微笑道:“现在已经是了。”
两人又抱在了一起,松浦绫下巴抵着丈夫的肩头,在东门庆看不到她神情的时,才露出一点淡淡的哀伤来。
东门庆虽舍不得松浦绫,但杨致忠那边却催的很急,所有船只、水手也都准备就绪,作为船队的表率,总舶主是不应该表现得太过留恋家室的。所以东门庆不好久留,只停了一晚,便与松浦绫洒泪而别,临走前将若紫留下,既是让松浦绫照顾她,同时也是让妻子身边有个乖巧的女孩子可以解闷。
在出发前夕,东门庆已对庆华祥的人事安排做了调整,于不辞、杨致忠等仍保留原职,不过由于商号的力量比之前壮大了数倍,所以他们在华商中的地位、在日本时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东门庆留下了崔光南掌管自山口以东日本的商务,沈伟为副手,命杜国清掌管自山口以西日本的商务,陈百夫留驻协理。又留下两队武装,分别驻在界镇和平户。界镇这边的头领是新五郎,归崔光南节制;平户这边的头领是新六郎,归陈百夫节制。世鬼政时的相关工作,只向陈百夫一人汇报。东门庆不在日本时,若发生重大变故,由崔光南、陈百夫、杜国清、沈伟四人会商,崔光南为四人之首。
唐秀吉本来也想留下,但东门庆道:“我身边少不得你。”便让他继续作为船队最大货船之代舶主。至于总舶主的主舰上,除了于不辞、杨致忠、安东尼等一干旧人之外,还多了许多新面孔,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岛井家和锅岛家的两个孩子。
锅岛家的小孩信安是东门庆问锅岛清房肯不肯让他儿子跟着自己出海,锅岛清房欣然允诺,而岛井家则是岛井仁主动将他的侄子小三郎送过来,东门庆因见小三郎年纪虽小,但生得聪明伶俐,便也答应了。依照日本规矩,这两个孩子便做了东门庆的侍童。
出发这天,松浦绫不忍来送,只让若紫给东门庆带来了一套到昨夜才赶制完成的冬衣,用若紫稚嫩的声音代自己密嘱丈夫:“希望相公穿上这件衣服时,便会记得我。”
东门庆取出来看时,见衣服竟不是日本制式而是大明制式,怔了半晌,忽然明白了松浦绫的苦心:她是想到了丈夫回到大明以后得穿大明的衣服,所以特意制成后者,其中用意,正是希望丈夫穿这件衣服的机会更多一些。
东门庆持衣嗟咨,几乎就想再上岸去见松浦绫一面,但杨致忠却已下令扬帆。海风吹得双鲤旗猎猎作响,东门庆忽然好希望自己也能化身为二,一在中华,一在日本,好同时不辜负两个爱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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