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门庆道:“怎么没有名义!名义就是报仇!龙造寺家在我去博多的路上伏击了我,害我差点客死异乡!此仇不报,妄称君子!”
这次本来是龙造寺要来报东门庆的夺妻之恨,但形势一逆转,东门庆倒打一耙,反而要报龙造寺家的伏击之仇了!杨致忠这时也不好提“夺妻”之事,只道:“但他毕竟没能害得了总舶主。”
“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东门庆道:“先等我拿住了他,再决定杀不杀他!就算不杀,至少也要打他屁股!”问身边诸倭人:“你们说是不是?”
日本的战国时代只认强者,谁真的去计算名义上的对错?诸倭既服东门庆的武力,那他说什么便都是对的,均道:“不错!伏击之仇,怎能不报!”
杨致忠愕然,东门庆却哈哈大笑。
当下松浦隆信命笼手田安经守城,自己点了五百兵马作东门庆的右翼,另外有一千多降军为左翼,一路开往水江。杨致忠心道:“总舶主少年轻狂,近来对我的话又不大听得进去,但我总不能任他胡闹!”便去找于不辞,跟他说了自己的隐忧,道:“咱们这次是侥幸大胜,但也不能这么无休止地闹下去!要是逼得人家太过火,狗急还跳墙呢!咱们真能一路打过去,把整个日本都打平了不成?”
于不辞道:“你说得不错!我这就赶去,劝总舶主见好就收。”
他赶到水江城时,东门庆已经入城贴榜安民了。东门庆见水江城虽然简陋,比江南富裕一点的乡村也有所不如,但若据为己有,则有裂土之尊,心中颇为感慨,对隆信道:“我到这里,忽觉自己犹如一方诸侯了!”
于不辞听见吓了一跳,心想:“总舶主该不会打算在这里长住吧!”
松浦隆信笑道:“东门君的威风,如今已远胜一方诸侯了!要不东门君就留在日本,算是来归之臣,若得位高权重的大人保奏,或许京都竟会承认呢!”
东门庆却摇头道:“我说的一方诸侯,不是日本的诸侯,是中原的诸侯啊!不过中华统一已久,异姓封侯,有名无实,就是封了,我也不敢要。”
肥前的剧变此时已迅速影响到了整个九州,消息传出后,平户的商家纷纷赶来,问东门庆可需要帮忙,五岛那边也有无数船只开往筑后,似乎只要东门庆有意追杀家兼他们就会从水路夹击一般。东门庆知晓后对于不辞道:“这些势利的家伙!我成败未卜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这样关心!”
于不辞劝道:“趋利避害,人之常情,总舶主也不用太放在心上。何况这中间有许多人在之前就有借我们船只、帮我们运送物资了。五岛那边,不也有五百人来援么?”
东门庆道:“肯在那时就帮我们的有是有,可毕竟是少数!”
于不辞犹豫了片刻,终于道:“当家的,我斗胆说句不好听的话!如今咱们虽然威风,其实似荣实危!当家的你要小心啊!王五峰那边对这件事情会怎么看,日本其它诸侯会怎么反应,都很难预测!万一五峰船主不赞成你的行动,而日本大名又对我们群起而攻之,那我们只怕……只怕会连大明都回不去!”
东门庆哼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现在停不下脚步!必须再威风下去!威风到有人坐不住了才行!”
因此竟率领大军直逼筑后,要蒲池氏交出龙造寺家兼。蒲池氏在城内望见城外的铁炮大筒,不敢出战,龙造寺家兼到城上一望,找到蒲池监盛大哭起来,说:“得蒙庇护已有数次,不敢再连累了!”便派人出城,表示东门庆只要肯退兵,自己愿意切腹。
东门庆道:“切腹?我们大明没这规矩!请他出来,我要和他到水江城说清楚!”
家兼听到这个回复愤懑非常,认为东门庆不让自己体面地死去,是要侮辱自己,蒲池监盛道:“这些唐客欺人太甚!”就要回绝!家兼不肯,说道:“他们有铁炮,有大筒,那是我们从来没对抗过的利器!就这么出城,胜了还好!万一战败,就连大友家也要被牵连!这事关系重大,不可轻率!”
大友家是九州最强大的大名之一,蒲池氏是藤原北家宇都宫氏的支流,历代都是筑后大友家大名级的属臣。这些九州豪族之间关系颇为复杂,少贰家与龙造寺家已成对立,但少贰家得到了大友家的支持,而龙造寺家却仍然与蒲池氏关系密切。但大友家与蒲池氏的主从关系仍在,若是东门庆在城外开炮,那等如是向大友家宣战!
要是换了个深知各豪族底细的人来,这时也许反而不敢妄动蒲池氏了,但东门庆年少气盛,竟然领军逼来,而这个时代的日本人对中国又素来敬畏,蒲池监盛和龙造寺家兼见来势如此凶猛,不免怀疑东门庆是连大友家也不放在眼里。家兼担心的是万一把大友家也拖下水,而再次败于东门庆之手,那失败了的大友家将一举沦为北面大内家、南面岛津家窥伺的对象!整个九州的局势将天翻地覆!
家兼不敢冒这个险,监盛更是不敢!因此两人抱头痛哭了一阵后,家兼还是颤巍巍地穿上了最严盛的武士服装,抱着必死之心出城来见东门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