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已经说过了,轮式机车组一般有三人,一人是组长,一人是驾驶员,一人是农具手。除特殊情况外,农具手一般是不直接参加机车作业的,其主要工作职责是保养机车和农机具。钟海涛还在医院里,张大中的悟性又比较差,技术水平就更别提了,让他开上机车拉运农用物资还可以,像给棉苗中耕这类技术含量较高的机车作业,刘兰兰是不能也不敢将任务交给他的。此时的刘兰兰知道,只有自己去地里进行机车中耕作业了。因此,听完赵副场长的安排后,她又立即返回农机房,把机车开到离农机房不远的油库边,加满油后就到503地号去了。
503地号的班组长黄青英以及承包职工戴新发、邹阿根等人早已经坐在地头上白杨树下的草地等待着了。邹阿根是上海人,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支边到五一农场的上海知识青年。在农场,上海知识青年虽然已经过了青年年龄段,但大家仍然习惯叫他们上海青年。邹阿根已经四十多岁了,人很精瘦,眼睛不大,喜欢抽着自制的莫合烟。虽然才四十多岁的年龄,额头上却早已布满了皱纹。这会儿他正坐在地头上,又卷起莫合烟抽起来。本来不大的眼睛被莫合烟熏得只剩下一条缝了,牙齿也是黄中带有黑色素,手指更是被熏得蜡黄。毕竟从小生活在大都市里,见过的世面也比较多,所以,一些上海知青在农场里,话也特别多,讲的那些故事,总能让那些很少有机会外出、没有见过世面的农场青年们甚至年纪大一些的中老年职工们听得有津有味。
邹阿根趁着这会儿等待机车进地中耕的空闲时间,又讲起上海滩上的那些老故事来。其实,他也有好几年没回上海了,讲的那些故事也没多少新意。所以,大家对他滔滔不绝的讲述并没感到有多大的兴趣。但与其坐在那里傻傻等待着,还不如听听他去翻翻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往事。因此,他们有的一边听着一边躺在地头上咀嚼着草根,也有的一边听一边抓着枝条在面前扫来扫去地消磨着时光。
邹阿根看到大家对自己讲的故事漫不经心,清了清嗓子说:“我给大家讲个笑话吧!”
听到邹阿根说要讲笑话,大家似乎来了精神,立即安静下来,目光也马上聚焦在他身上。个头较高、身体壮实的中年职工戴新发更是急不可待,连忙催促着说:“阿根,你快说呀,别吊我们的胃口啦!”
听见戴新发的催促声,邹阿根的语速果然快起来:我们上海青年结婚时,一般来说女方家里都要陪嫁一只马桶。有一天,一个人年轻人来到他表哥家,他表哥很高兴,叫老婆赶紧炒几个菜,说要和表弟喝上两杯。两人喝得正在兴头,他老婆尿急,坐在马桶上又不敢大声尿,只好滴答滴答地慢慢尿,但还是让他表弟听见了,以为表嫂还在倒酒呢,连忙喊着说:“表嫂,表嫂,你快别倒了,我已经喝好了,再倒的话我就要喝醉了。”他表嫂一听,高兴起来,心想这下可以放心大胆地尿下来了,连忙问:“表弟,你真的喝好了吗?”他表弟赶紧回答说“真喝好了。”他表嫂说:“你真要是喝好了,我就不客气,把酒倒回酒坛子里了。”说完便“唿啦”一下子把尿全部尿下来了。
戴新发等人听了,便嘿嘿笑起来。
邹阿根很得意地看了看黄青英,然后说:“中耕机怎么还不来呢,我肚子有些饿了。”
坐在离邹阿根不远的503地号班组长黄青英操作一口纯正的四川话半认真半打趣地说:“阿根哥,话讲得太多了唦,啷个能不累嘛!当心话讲得太多大脑还缺氧了唦!”
其实,黄青英打心里是讨厌邹阿根的。她认为,邹阿根和生活在农场里的其他上海知青不一样。他不仅喜欢吹牛,还有些不讲理,有时还爱占些小便宜。用她的话说,是见到好了处就想要,见到了困难就想躲。特别让她反感的是,邹阿根还有些势利,见到了当官的总是点头哈腰的,老远就开始打招呼;见到了普通职工就有点高高在上了,总认为自己是从上海来的知识青年,身价高于他们。但生活在三分场的人都知道,他其实并没什么本事,文化水平也很低。所以,黄青英对他说的那些含水份较大的话早已听得不耐烦了,听他讲的那些低俗的故事更是反感。看到刘兰兰的机车开过来了,她连忙站起来,双手不停地拍着屁股上的泥土:“不跟你们吹牛了唦,我的地是第一块哟,先中耕我的棉花地,我得去看看,可不能铲苗轧苗了唦。”黄青英的话还没说完,人已经离开地头了。
看见刘兰兰的机车开过来了,邹阿根更兴奋了:“终于等来了,阿拉肚子饿得受不了咯,早想回去卡碗(吃饭)了。”
黄青英让邹阿根和戴新发等人先回去,换班轮流吃饭。
刘兰兰看到黄青英已经站在地头上了,把机车停稳后跳出驾驶室来到她身边,打声招呼后,先在地头边观察了一下,以便确定机车中耕的准确位置。因为机车中耕行走的线路和机车播种行走的线路是一致的,如果不按机车播种行走的线路去中耕,大小轮胎行走时就会错位,铲苗是必然的了。同时,机车中耕行走线路和机车播种行走的线路不一致,也容易轧苗、埋苗并切坏边膜。所以,可别小看了机车中耕作业,要求驾驶人员驾驶机车的行走路线必须笔直,深浅适中。走偏了要铲苗,前后轮胎还会轧苗;中耕深了会埋苗,中耕浅了又起不到提高地温的作用。
刘兰兰找准了机车中耕行走的线路后,和黄青英简单地说了几句话,又转身拉开车门,准备进入驾驶室时,才发现海绵座垫上有斑斑的血迹,她知道自己每月一次的例假又来了,不禁暗暗埋怨起来:“该死,怎么忘记了呢?难怪肚子有些不舒服呢,连张卫生纸也没带啊!如果钟海涛在,让他来进行中耕,自己也能回去处理一下的。可是,钟海涛还在医院里啊?”此时的刘兰兰知道自己是无助的,只好又坐到座位上,专心地驾驶着机车进行中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