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色有些委屈,她只是太久没见到他,有点太高兴了而已,为什么他要对她这么冷漠?
叶骁神情更淡,又是这副模样,活像他辜负了她。可是天知道,他根本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现场变得更加安静,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视线却都有意无意的往两人这边瞄。
叶骁,叶家的继承人,虽然兴盛时间不算久远,但似乎跟上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背景深不可测,属于新贵中的领头羊,本人则是有名的花花公子,绯闻对象数不胜数。
顾皎皎便是其中最“特别”的一位,据说女方痴恋男方多年,任他如何花心、如何渣,依旧芳心不改,如同那苦守寒窑十数载的王宝钏。
“可惜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有人忍不住叹息,“王宝钏好歹还是中丞相的女儿,顾皎皎虽也姓顾,却不过是二房的,在权势正盛的叶家面前,确实不够看。”
“那可不一定。”身侧一声低笑,透着几分意味不明。
“若是以前,当然不行。可是谁让顾家大房一下子失去了三个顶梁柱,说不准啊,偌大的家业就要落到二房头上喽。”
“说这话还为时尚早。”另一人反驳,朝最上方努努嘴,“顾琤一向平庸无能,相比起他,我更看好那个外嫁的,她身后可是有吴家做支撑。”
其他两人不约而同向上看,顾家三女儿顾琪正站在家属位上首,对着刚祭拜完的翟庭琛还礼,神态得体端庄,俨然一副主人姿态。
顾琤反倒是落后一步,面露局促。
“啧啧,这顾家以后估计有的热闹了。”
“热闹的岂止顾家。”最先说话的那人拧起眉,“怕就怕京中的格局也会跟着变动。”
这些大家族轻轻咳嗽一声都会引起动荡,顾家掌权人变换这么大事怎么可能没有影响?
“我记得顾家大房好像还有个女儿?按道理说她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吧?”
“是有,但是听说从小体弱多病,一年里有大半年都在医院待着,除了自家人很少有人见过。”男人又指了指家属区。
“瞧,今天的场合都没能来,听闻前不久刚抢救了一回,好悬才保住命。”
“这大房是怎么了,一个个的……”尾音被他含在嘴里没有说出来,意思却不言而喻。
顾家最近也不知道招惹了哪路神仙,不是空难就是车祸,子女一个失踪一个病弱,空留万贯家财眼瞧着就要落入他人之手。
“也不知道会便宜了谁。”
“当然是我们!”刘婕挡在顾琪面前,高昂着下巴,说不出的志得意满,“顾琤作为顾家仅剩的男丁,抱遗像这么重要的事,谁能比他更有资格!”
“我的股份比二哥多。”
顾琪看都没看她,绕过她就要走,现在争的不仅仅是一个相框,更是未来继承人的象征。
今日几乎云集了京圈所有有名有姓的人,谁能抱着遗像走在最前面,谁就打赢了第一战。
这个机会,她必须得到。
“股份多又怎么样?”刘婕气急,一把扯住她的衣袖,“这是顾家的家事,和你一个外嫁女有何干系,你插的哪门子手!”
“二嫂,容我提醒你,现在是新世纪了,儿子和女儿享有同等的继承权。”
顾琪冷冷的盯着她,眼里尽是不耐,“放手!”
“就算儿女一样,那还有长幼有序,他是你二哥,就该他来!”
“二哥?”顾琪睨了眼呆站在一旁一脸为难、似乎想劝又不知道该怎么劝的男人,轻蔑的撇了撇嘴,“只会躲在女人后面耍小心机的窝囊废,也好意思说是我哥?”
“姑姑!”顾皎皎不干了,“你怎么能这么骂我爸!”
顾琪懒得理他们,重重甩开手。
这一家子都是奇葩,一个只会撺掇着媳妇出头、一个刻薄又无知,一个自以为深情却只感动了自己,与他们争执,她都嫌跌份。
她不想废话,刘婕和顾皎皎却不愿意放她走,拉着她死活不松。
“姑姑,你得向我爸道歉!”
“就是就是,一个女人家不想着相夫教子,跑出来出什么风头!”
顾琪火冒三丈,却苦于对方有两人而不能挪动分毫,忍无可忍朝自己丈夫喝道:“傻站着干什么,还不来帮忙!”
在场所有人就那么炯炯有神的看着吴家人也加入战场,转眼便闹成一团。
“啊这……这这……”
众人被这一变故惊得目瞪口呆,这是面子情都不愿装一下了?
“财帛动人心啊。”郁栩文感叹。
寻常人家为了几万块都能打成狗脑袋,何况是这么大一笔财富,只怕圣人也得动心。
“谁让顾老爷子当初为了大儿子坐稳位置,故意把小儿子和女儿都养废了。”叶骁冷笑,但凡有点脑子的都该知道不管内部怎么争怎么斗,都不该展现在外人面前。
外面可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虎豹。
别瞧大家现在你好我好,可一旦原本的雄狮露出疲态,等着吧,有的是人扑上来把你生吞活剥。
他静静扫视一圈,将众人神情尽收眼底,而后视线落向还在和顾琪攀扯的顾皎皎。
她之所以能给他造成巨大困扰,仗的是他爸妈的好感和顾家赋予她的金钱与人脉。
他去的场合,她也能去。他出现在哪,很快就会有人告诉她。
那如果顾家倒了呢?
叶骁摩挲着手指,本能的盘算起这件事会给他带来的利益。
“哒。”一声轻响拉回了他的思绪,前方落下一片阴影。
他抬头,就见翟庭琛慢慢站起身,皮鞋轻轻敲击着地面,佛珠微微晃动,不过转息,人已经绕过座椅朝外走。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所有目光全都集中到了他身上,连推搡出火气的顾家众人都不禁停了下来。
“翟二爷!”顾琪下意识要追,顾皎皎挡住她,鼻子却忽然动了动。
“什么味道?”
众人又是一怔,翟庭琛的脚步顿了顿。
一阵风从门的缝隙吹了进来,带动着白菊微微摇曳,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从花瓣上一点点滑落,啪嗒,在地面溅出四散的水花,宛若冰面乍开,霎那间春暖花开。
微风穿过厅堂,将花香拂遍每个角落,芬芳、浓郁,久远而迷人,似玫瑰之陶醉,似兰花之幽静,有梅花之馨香,亦有玉兰般清雅。
虽无艳态惊群,却能“一卉熏一室香”,闻之仿佛“解胸中一切陈腐之气,辟秽浊”。
什么白菊香、奇楠香,满园花香,香也香不过它。
“这是……茉莉花香?”
屋外电闪雷鸣、暴雨如瀑,屋内清新怡人、鲜灵芳香,就在众人愣神之际,一只素白小手缓缓推开玻璃门。
“翠叶光如耀,冰葩淡不妆。”
少女盈盈站于门口,不施粉黛却白洁如冰,身形羸弱单薄,如一株纤细的柳条,柔弱却有一股无法言喻的风姿,仿若一幅色彩淡雅的水墨画,飘渺脱俗,不染尘埃。
她轻轻抬眸,鸦羽般的睫毛微微扇动,露出一双似水剪瞳,清澈透亮又似含着三月烟雨,朦胧中宛如笼着轻纱的晨雾,席卷在远山黛眉之间。
绸缎般的黑发自然垂落,衬得雪肤几欲透明,苍白无血色的小脸上只有唇瓣一点樱红,若不是会动会眨眼,真会让人误以为是雪雕的人儿。
清纯、洁白,美好得恍若暮色中悄然绽放的茉莉花。
“姑姑。”少女低声开口,似琉璃空谷。
“我来送送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