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被蒙了眼睛绑住双手塞进了车里。
不得不说何秘书还是心细,程澈一进车里就感觉周围光线彻底暗了下来,应该是连车窗窗帘都给拉上了。
一路上何秘书都在喋喋不休,内容基本都是恐吓程澈不要耍花样,他什么都懂什么都能看出来。
程澈全然不把他的吵闹当回事,她只不停地留心听着,在心里计算着时间。
从烟雨阁上车,先是听到了剧院门口的演出排表,说明是向东走的。接着是各种吵嚷的商贩声,车子拐了两次弯,间隔180秒的样子。
又过了800秒,路变得颠簸起来,这就是出了城了。
可是出城后车子左拐右拐,周围又安静,她没办法再靠环境来记录自己的位置。此时又一个颠簸,程澈灵机一动,假装干呕。
何经理吓了一跳。
“你干嘛!这可是巴公的车!弄脏了你赔得起吗!”
“何经理……我晕车得厉害……能不能停车让我下去透透气。”
“当然不能!你再忍忍吧,很快就到了。”
程澈赶紧又呕了两声,还真呕出了点酸水。
何秘书立马大喊大叫起来。
“快快快!开点窗户,臭死了!”
程澈顿时觉得周围一亮,清风扑面,带着玉兰的香味。
何秘书还在一旁咋咋唬唬。
“待会儿你们几个把车子弄干净了,一点味道都不能有,不然巴公回来饶不了你们。”
那几个生产人员一声也不吭,似乎已经逆来顺受惯了。
车又行驶了30秒,玉兰香消失了,有一股动物的腥臊味混着山茶花的味道飘来。
程澈竭力记下每一段路的特点,终于车停在了一片只有草木味道的空地上。下车时,程澈听到了他们踩在地上的声音,不像常规的泥土路面,多走了几步她才感觉出来,那是铺了沙子的路面。
再一想制毒工厂常常要在这里上货卸货,自然需要把路面找平。
随后工作人员带着程澈走进了一片黑暗,许久他们才停下来,摘下程澈的眼罩。
这是一个地牢,只有一扇小窗能透进些光亮。
各个牢房里就是制毒工厂的不同生产环节,几台崭新的设备正在轰鸣,吵得人耳膜疼。
何秘书挥挥手,让他们把设备关掉。
“成色怎么都不对,还一直开着干嘛!”
接着转过来面向程澈。
“这几天你哪都不用去,就呆在这里把问题弄清楚。我会在这儿看着你,别想搞什么小动作。”
程澈笑笑,并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拿起台子上的纸笔,开始向生产人员核对操作流程。
她假装记录生产流程,实则悄悄把刚才路上记住的特征混在化学式里写了下来。写得快又潦草,除了她自己谁也看不出来写的什么。
问完以后程澈又让他们打开机器开始生产,她从原料到设备再到最后的成品挨个看了一遍。
何秘书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也好奇起来。
“程小姐,你找到原因了吗?”
程澈点点头。
“大概有了头绪。工厂这个地方在地下,温度湿度都和地面不一样。这个是我之前没有想到的,这就导致一些化学反应的条件发生了变化,整个制作手册都必须重写。”
何秘书后背沁出一层冷汗,他立刻在心里庆幸自己如此果断有魄力把程澈带来的。否则等到巴公回来,死活找不到原因,还要等巴公带程澈来的话,他何韧西就是个该死的废人了。
“那么程小姐你重写需要多少时间?”
“两天。”
何秘书心头大石落地。
“没问题,你赶紧重写,需要什么跟我说,我都给你带来。你们快给程小姐安排个舒服的地方让她工作,不然巴公回来你们谁都别想好过!”
巴公笑眯眯地端起酒杯,向秦副官敬不知道第多少杯酒。
秦副官笑得憨态可掬,脸红涨得几乎要发紫了。
叶燃担心地看着秦副官,干脆端起自己的杯子。
“巴公,秦副官已经醉了,我陪您喝吧。”
巴公看了眼趴在桌上眼睛都睁不开的秦副官,直接放下了酒杯。
“秦副官,你说我那批麻黄到底被什么人抢了呢?咱们这么大的生意,出了这么大的岔子,您倒是不着急呢?”
秦副官哼唧了几声,闷声闷气的。
“谁……谁说我不着急……还得在……司令面前装……装没事……”
他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要不是……司令受伤……欠了老叶人情……才不干这砍头的事……那……那么多贵人……的钱丢了……我难受……死定了……”
叶燃在心里暗暗感叹,秦副官这酒量,这演技,通通深不可测。
巴公笑笑没有说话,直到把秦副官送回住处,还让依柔在他门口守了大半夜。
“巴公,应该是真醉了。回去以后只是哭,哭了半宿才睡着。”
巴公看着依柔。
“他们说的要是真的,那就是靖州陈司令的人做手脚了。你觉得,这可能吗?”
依柔沉默了一会儿。
“不大可能。陈司令刚加入我们,才尝到了甜头,没必要做这种事。”
“除非……他们想趁我困难,取而代之。”
依柔眼露疑惑。
“巴公,我们资金短缺的事,没有外泄,不该有人知道。”
“总之不能放过任何可能,你去查查,靖州有没有收购药材,有没有我们之外的货在市面上流通。”
依柔领了任务离开了。
巴公疲惫地躺在床上,不断思索着每一种可能。他猛然想起今天已经是初三了,这趟出来他没有提前向邹先生报备,必须得按时赶回去。因为寒山黄海接连出岔子,手底下的线还被**偷偷切断了不少,这段时间账面难看得很,邹先生对他已经很不满了。
南洋这笔生意,邹先生部署了很久,花了好长时间才把这条路子打通。如果到他这里交不出货来……巴公没忍住打了个寒噤。
初四一早,巴公就来找叶燃。
“这批麻黄你留下继续追查,我要先回棠城处理一些事情。”
叶燃心中警铃大作,十三少昨夜和余家豪通过电话,暗中传信给他,程澈已经进入制毒工厂了。如果巴公现在回去,程澈就危险了。
“巴公,这要是牵扯到靖州……恐怕不是我能解决的。”
巴公犹豫了片刻。
“是不是靖州还不好说,秦副官不是也派出了不少人手在查吗?你先在这儿等等消息。”
巴公说完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叶燃站在走廊里看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了问题。
依柔不见了。
按往常,应该是依柔来叫他到巴公屋里说话,但是现在巴公竟然纡尊降贵亲自来了。他急着回棠城,但是自己一个人又不放心就这么出门。等依柔等得心焦,所以才会贸贸然来找他说这些话。
那么依柔去了哪里?听巴公刚才的语气,显然还不相信是靖州陈司令抢了麻黄,恐怕依柔就是去调查这件事了。
叶燃静静地退回屋内,换了身衣服从窗户翻了出去。
秦副官已经在等着叶燃了。
“老叶!怎么样!我昨天晚上表现不错吧!”
叶燃配合地点点头,压低了声音问秦副官。
“靖州那边的东西安排好了吗?”
他们一同走进赵天河的办公室,秦副官锁好了门,这才回答他。
“放心吧,我们十三少安排的,天衣无缝。那文件,那设备,那信件,都照着你们棠城那个一样弄的!”
叶燃疑惑。
“你见过棠城那个制毒工厂?我都没见过。”
秦副官挠挠头。
“我也没见过,但是十三少说了,程小姐要的设备都是十三少给的清单,那肯定是一样的。”
赵天河从办公室的里间出来。
“放心吧,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陈同礼那老小子,有我指点泓儿,保证做得跟真的一样。”
“但是现在巴公急着要回棠城,他看上去连那批麻黄都不打算管了。”
秦副官犯起了难。
“那这怎么办?要不我们把火车站封了?不让他回去?”
叶燃眉头紧锁。
“不行,这样太明显了,巴公立马会察觉的,再说,他还可以坐汽车,虽然慢点,开一晚上也到了。”
赵天河沉默了半晌,终于发话了。
“好办,老子把路给他断了。小秦,找几个平时最能折腾的,把衣服换了。福家隘口,记得吧,就把那地方给我堵了。”
依柔敲门,巴公在里面喊了一声“进”,她才推门进去。
“查得怎么样了?”
“靖州确实有少量散货流通,不是咱们的,成色差很多。他们还有个小型工厂,藏得不深,设备都是新买的,和咱们的一样。”
巴公吸烟的动作一顿。
“哦?怎么会和咱们的一样?”
“我趁他们放饭进去看了看,找到一张设备清单,是咱们设备单的拓本。”
巴公接过单子仔细看了又看。
“这单子里的东西都是是程澈要的,如果她要告诉别人,大可不必拓一份。”
“是,这份清单只有能进您办公室的人可以接触到。”
巴公将单子揉成一团,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何韧西。”
依柔捡起单子收起来,又问巴公。
“要现在回棠城吗?”
巴公烦躁地闭上眼睛。
“靖州要另起炉灶,这事儿再看不过眼也轮不到我管。但是抢了我的麻黄,可没那么容易了事。你找到他们的仓库了吗?”
“还没有,他们工厂里只有很小分量的原料,在尝试提纯,目前进展不好。”
“好,找不到正好。把这事儿闹大,闹到邹先生面前去,正好现在南洋这批货我也出不了,靖州上赶着要背这个黑锅,没理由不成全他们。”
依柔似有所悟般点点头。
“走吧,带上寒山,我们现在就回棠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