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穿红色对襟交儒领戏服的女子,正站在城门不远处。
那身大红的衣裳,耀眼夺目,两侧整齐对应绣着淡粉牡丹花,靠里子是素白色的底裙。下裙及脚踝,露出一双粉白穗子的绣鞋。她的脸色苍白,一头乌黑柔亮的秀发披散在肩头。
什么才是水眸,见过这一双眼睛后,攸宁才明白。
那双眼睛,止不住的流淌着清澈的眼泪,也因为不停的流泪,而使双眸瞳孔泛着白,还不能称为水眸?
“她在做什么?”
牛头抬眸看了一眼道:“她心愿未了,不肯入城。”
“心愿未了何不去蜉蝣客栈?”
“这女鬼执拗,偏要自己在这等。”他轻叹一口气嘟囔着。
攸宁略微蹙眉道:“她的眼睛”
“生前就哭瞎了,死后依然不愿看,也就看不见了。”
许是听见了牛头的声音,那女鬼脸上瞬间亮了起来:“牛头大哥!”微微俯身行个礼,擦擦眼角的泪。
“哎!”牛头很是和善的应了一声,上前几步:“青衣妹子。”
“大哥可曾见到京城来的李郎?”
牛头微微摇摇头道:“没有。”
“哦。”那女子微微点点头,失望的次数太多太多了,她已经习惯了。只是方才瞬间放出光芒的脸,再次暗了下去:“多谢大哥。”接着,迈着小碎步,站回一边。
“多好的姑娘。”牛头抻长了脖子,略踮起脚尖看去。
攸宁抬头看向牛头问道:“她叫青衣?”
牛头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道:“她忘了名字,只因穿着一身青衣的戏袍,就以此为名了。”
这该是等了多少年?
让她已经忘记自己的名字了,却依然记得要等的那人的名姓。
“走吧。”马面冷着脸催促着。
攸宁转回眼,朗然前行。
进入了地府城门,是一条望不到尽头的河川,迎面袭来一股不知沉积了多少年的恶臭,攸宁不自觉的蹙紧眉头,掩着鼻子。
这股味道,不但臭而且直冲鼻腔,极为霸道,攸宁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地府般的恶臭了。一块巨石立在河边,篆刻着:忘川河。河中数不胜数的鬼魂,哀怨的吼叫着。
“救救我啊!”
“我喝汤,救我上去吧,我去投胎!”
“救救我!”
这忘川河,根本就是个臭水沟嘛!攸宁不自觉的抽抽唇角,不喝汤,就会被投忘川河,受河水日夜浸泡,直到魂魄消散,这可不是自找罪受么?
能够忘记,是一件多幸福的事?
没有未了心愿,又为什么不愿意忘记前世呢?地府哪能容他们造次?
又行数百步便是望乡台,无数的鬼魂排队等候着,想要再看一眼生前的故乡。
“攸宁女君可要再看看?”
攸宁沉吟一刻,唇角的邪意不知怎么就散了,人也淡然了几分。略微摇了摇头:“不必了,没什么好看的。”
“女君真是洒脱啊。”牛头笑道。
上了桥,是一座矮小的茶寮,一个年轻貌美的女郎正当垆而立,见到牛头马面,笑着招手:“又是蜉蝣客栈送来的?”
“是啊。”牛头应道。
“我想也是,能劳动二位大驾亲自引魂的,也只有那位陆老板才有这样的面子。”说着,女子斟了两碗茶道:“喝点凉茶歇歇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