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语气不善,舞碧只好如实回答,“昨夜萧王爷回府,太妃安排了接风宴席,颜妃下午来就是为了通知此事,不料她却给忘了,我四处找不到你,只得亲自去向太妃解释,太妃说想与家乡人说说话,就拉着我歇在了那边。”
惜玉转身看着她,眼中布满的血丝吓了舞碧一跳,冷冷的一个眼神扫过去,舞碧便低下了头,惜玉侧身躺在冰冷的竹榻上说道:“去抱几床新被子出来,床上的全部扔掉”
舞碧点头称是便走进了内室,床帘被人齐齐割断堆在了地上,床上的被褥没人收拾,乱糟糟的团在一起,散发着淡淡的酒味,舞碧立即便明白她为何生气了,昨夜萧王爷被灌醉了后一定是来了这里,王爷酒量不好酒品却不错,床上只是有着淡淡的酒味,并无呕吐物。
舞碧从柜子里取了最后两床被子抱了出去,惜玉已经睡着了,听了的醉话,她实在是累极了。舞碧轻轻的将一床被子塞到她x下,再将另外一床盖在她身上,惜玉似是睡得极沉,被舞碧翻了个身也毫无知觉。
手指被轻微的扎了一下,舞碧仔细一看,惜玉手中捏着一根细细的牙签,轻轻的将它抽出来放回桌上的小碟子里,却发现昨天还满满的一碟子牙签全都不翼而飞,少说也有百十跟左右,去了哪里?
四处找了一遍,却一根也没见着,难道是被扔到湖里了不成?舞碧走到水榭边上向外看去,满池的荷叶倒影投进水里,清凌凌的水变成了绿莹莹的一片,湖中那朵最先长出的白荷矗立在不远处,花苞已经极大了却不肯盛开,舞碧趴在护栏上倾身朝前,仔细一看立即明了,不是那花不肯盛开,而是它的花苞上被刺进了好几根牙签,牢牢将它的花瓣固定住了,所以它才无法盛开。
再仔细一瞧,发现不止是那一朵,水榭周围的花苞上都被钉上了牙签,它们招谁惹谁了,还来不及盛开便要等着腐烂,舞碧看着熟睡的惜玉轻叹一声,皇上说得对,只有她才能让萧舒靖乱了分寸,可是,皇上不知道的是这作用是相互的,同样,萧舒靖也能让她乱了心神。
大概是听说萧王爷昨夜歇在这边,月妃、晴妃、苏妃先后都来了,舞碧不敢去打搅惜玉,只能敷衍着应付,任由她们冷嘲热讽的发泄一番,舞碧只是面带微笑的听着,大概她们也觉得无趣,只好悻悻的回去了。
惜玉睡到了晚上也没醒来,守在一旁的舞碧不禁有些担忧,想叫醒她又怕打搅了她的好梦,正犹豫着外面忽然有人进了屋中,这么晚了会是谁?舞碧探身向屋里看去,一袭湖蓝素衣的男子走了进来,眉目清俊,长发披肩,更显得人有些清瘦。
“王爷”舞碧刚要起身行礼,萧舒靖却将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笑着指了指门外,舞碧点了点头便起身出去,转身带上了外屋的门,留下里面的夫妻二人独处。
睡梦中的人一直轻微的蹙着眉头,坐在旁边的人也是百感交集,情不自禁的伸出手,隔空描绘着她的轮廓,从额头到下巴,那眉目间太过于熟悉,只是张开了而已,从前在心底幻想了千万遍她长大后的模样,如今人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他眼前,忽然觉得一切是那样的不真实,仿若是做了一个长梦而已,梦醒之后,是不是眼前的容颜也会化为虚无?颤抖的手好几次想放下去抚平她轻蹙的娥眉,却始终没有勇气去打破这份难得的宁静。
心中忽然有些酸楚而尖锐的疼,萧舒靖抬手点在胸口,不是梦,是真真真切切的在他眼前,只要他伸手就能触及得到,却又像是隔着看不见的屏障,看不清彼此。十年的时光,改变的不只是容颜,她不再是当初那个骄纵跋扈的丫头,他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少年公子哥。
为了适应生存,为了能更好的保护身边的人,他不断的蜕变自己,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到现在终于成功了,他终于可以掌控自己和别人的命运,甚至能够左右时局,改变天下的命运。豁然回首,才发现如今的自己是如此的陌生,连自己也不认识了。
也难怪皇兄会如此的忌惮,想到此处,心中的酸楚汹涌而来,萧舒靖垂眸看着眼前的人,她是皇兄的人,而他要护着敦煌,两人之间早就是楚河汉界、泾渭分明了,他们之间隔着的又岂止是一层屏障?
那一年,他没能牵住那双手,命运便无情的将两人拉出了很远,各自沿着自己的轨道前进,彼此间再无半点关联。隔了十年的时光,两人各自绕了很大的一个圈,终究还是又被命运绑在了一起,只是物是人非,结局悲喜难料。
长长的睫毛轻颤,锦被下的手心中沁出冷汗,紧紧握住冰冷的剑柄贴在胸口,就这样闭着眼睛,全身僵直。
传说月老是一位慈祥的老人,有着一个美满幸福的家,他想让世上所有的人都能像他一样幸福,相依相伴,白头偕老,所以他牵下了一根又一根的红线,让红尘中寂寞的少年少女不再孤独,一路为情所绕。
而命运则像是一个无聊的孩子,任性的捉弄着世人,所以红尘中才有了那么多的痴男怨女,流干了泪、心成了灰,却仍旧不能相依,只能隔着看不见的屏障遥望着彼此,到最后英雄白骨,红颜成灰,开始下一个相聚无望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