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梦魇
第二天一早,太阳刚刚升起,朝霞便铺满了天际,东方红彤彤的一片,霞光万丈,似是一层薄纱笼罩着丝路上的古城,似梦似幻。
舞碧端着热水从楼下上来,便见李烁跪在房门前负荆请罪,身为此行保护公主的将领,公主遇刺的时候,他竟然蒙头大睡,毫不知情,半夜醒来入厕,才见公主的屋子里空无一人,满目狼藉,遍地血痕,这名年轻将领顿时方寸大乱,急忙将所有的属下都打了起来,幸好公主安好无损的在另一间屋子里,否则,他便只有以死谢罪这一条路了。
舞碧摇了摇头,如何能怪得了他,江湖手段,防不胜防,昨夜的刺客在饭菜中加了安魂散,那本就是辅助睡眠的药物,对人无害,只是对于疲惫至极的人来说却是最好的,服用了过后,除非自己醒来,否则即便是打雷也吵他不醒。
端着水进了屋中,一眼便见惜玉站在窗边,舞碧又是一声轻叹,也不知什么时候养成的陋习了,总是在窗边一站便是一整夜,还不许人去惊扰她,将脸盆放在了架子上,舞碧轻声唤道:“公主,先过来梳洗吧,萧王府的人已经过来了,正等在楼下见您,好安排进府事宜,李将军也跪了两个时辰了,是不是”
“让他起来吧,我谁也不见,你去打点就好了,有你在,我何需劳神。”窗边的人回了身,脸上有着丝丝倦意,懒懒的往梳妆台边一坐,抬手示意舞碧过去帮她梳洗。
看着她有些憔悴的脸,舞碧忽然想起她昨夜回复京中的那封信:安至敦煌,路远勿念,吾必竭尽所能,达成君之所托,事成之后,恩怨相消,碧落黄泉,永不相见。
舞碧心中一阵难受,这次爷如此的逼她,两人之间怕是彻底的决裂了吧,爷口口声声的说爱她,却为了自己的江山,一次次的逼她做不愿做的事,即便是十年的情,只怕也经不起几次利用吧,舞碧轻叹一声,或许,这世间,本就是如此的无情,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到了午时,才算是收拾妥当,李烁带着下属,抬着近百的箱笼物件,浩浩荡荡的朝着萧王府而去,敦煌城的百姓驻足观看,无不称奇,这京中嫁来的公主果然是很得宠,嫁妆从街头排到了街尾,皇帝嫁个妹子就这么大的手笔,将来嫁女儿还了得?
王府上下的人等了半日,等来的却是送嫁妆的人,只得准备了酒席好生招待。
沐浴,着装,用膳,折腾完这一切,已是到了午后,驿站中的人大半都去了萧王府,显得空空荡荡。收拾妥当,三人才离了驿站,午后的日头毒辣得紧,惜玉换了身素白的寻常的衣衫,弃了王府的八抬大轿,径自的走了出去,舞碧急忙撑了伞跟在身后,舞剑则是抱着剑,寸步不离的走在最后,冷若寒冰的神情与那张精致的娃娃脸实在是不相称。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惜玉似是兴致颇高,不时的驻足观看,就这么走走停停的朝着萧王府步行而去,丝毫不在意这是去往夫家的路上,哪家姑娘嫁人不是郎骑大马,妾乘软轿,鞭炮轰鸣,锣鼓开道?
磨磨蹭蹭的到了王府,门口等着迎接的人全去吃午饭了,舞剑前去门房禀明身份,吓得门房急忙跪拜,一边叫了人领着公主去降云轩,一边跌跌撞撞的往后堂跑,乖乖,这公主也太古怪了,放着王府的八抬大轿不乘,却自己走了过来
到了降云轩,正堂、前院满地的箱笼物件还来不及收拾,大半的人都去吃午饭了,只剩下寥寥几名在此看守,瞧着三人面色不善,管事的急忙小心的解释:“启禀公主,降云轩是王爷的住所,王爷来信吩咐过了,后堂的云湖左面是书房和厢房,不适合居住,右面的忆情居是王爷的住所,公主想住哪间屋子就住哪间屋子,您挑好了知会一声,小的们立即收拾,公主请。”
管事前面带路,领着三人走进了降云轩,穿过前厅便是后堂,占地并不大,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假山林立,百花争艳,亭台楼阁,雕栏水榭,当中的一弯碧水小湖将整个小院隔绝成了两半,左面是一座三层高的阁楼,古朴而华实,想来便是有些年头了,又被人精心的修饰过,显得格外的抢眼。
右边则是一片精致的花园,园中假山林立,青丝绕树,绿藤爬墙,鹅暖石铺就的小路纵横交错,四通八达,尽头是几间倚湖而建的厢房,格外精致,大厅里面的摆设古意盎然,全是些有了年头的旧家具,样样珍品,屋中打扫得一尘不染,可以看得出主人平时很爱惜它们。
圆形的雕花门后是简洁的书房,两排书架无一虚席,整整齐齐的罗列着各种古籍孤本,岸上摆着文房四宝,砚台里墨迹已干,想来是主人离开已久,桌上的纸镇下压着主人未及收拾的纸张,惜玉轻轻的将宣纸抽了出来,
章台柳,章台柳
昔日青青今在否?
扫了一眼便将宣纸放回了原位,转身出了书房,向着另一边走去,珠帘后是卧房,素色的锦被整齐的摆在紫檀大床上,衣橱半掩,里面尽是男子的衣衫,宝蓝,素白,水墨,还有几件衣角绣着金龙祥云,壁上悬挂着一柄宝剑,摆设极少,倒也附和男子居住的风格。
窗边却是一扇小门,推开了门,前面是屋子延伸出去的水榭,在湖水上悬空而建,亭子大小,三面皆是暗红的雕栏,一阵幽香扑面而来,满池的荷花正含着嫩苞,荷叶下追逐嬉闹的小鱼穿梭不绝,湖的对岸种满了翠竹,后面便是那座隐约可见的阁楼,涉水而过倒也有一定的难度。
“舞碧,本宫就住这里,将屋子里所有的东西全部换掉,再将屋里的卧榻搬到这里来。”惜玉这才露出了一丝微微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