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怜要的吃食很快准备好送到她手里,她随手掂了掂。
果然,不出意外,每一样东西的分量都比她要的足了很多。
临走前黄掌柜还客客气气地亲自送她,嘴里不住说着:“谢姑娘慢走。”
无怪黄掌柜对她这么客气,主要是她这家“蜉蝣酒肆”的招牌就是谢怜给写的,不单单是黄掌柜这家,蜉蝣山脚修仙坊市周边的不少凡人开的店铺的招牌都是谢怜写的。
主要是谢怜的书法写的漂亮,大气,即便是不懂书法的人看了也觉得水平很高。
再加上谢怜平时与人为善,时常拿出银钱帮助那些穷苦的凡人,虽然只来了一个月,所以她在蜉蝣坊市周边的名声还是挺高的。
谢怜拎着烧鸡牛肉慢悠悠地往回走,路过一家裁缝铺门口的时候,忽然看到有一群人正围在那看热闹。
“啧啧,这白狐皮毛的成色是真好。”
“怕不是只灵狐吧,瞧它的眼神,多有灵性啊。”
“呵,灵狐能在笼子里关着?!”
谢怜凑过去一看,原来是猎户进山抓到一只小狐狸,准备卖给裁缝铺,不过价格没谈拢,正僵持着呢。
谢怜见那只趴在铁笼里的狐狸,浑身雪白,毛茸茸的,眼睛又是红色的,像最上等的红宝石,正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透露出一股惹人怜爱的柔弱气质。
谢怜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只狐狸,主要是她想到了青屏山的小狐狸狐千里了..
现在的她正好自己孑然一身,缺个伴,于是忍不住开口:“这狐狸怎么卖?”
“既然是谢姑娘要买,那我就送给您了,半个月前我娃儿生病还是您帮我出的药钱呢。”
场中几人全都认识谢怜,猎户一听谢怜对狐狸感兴趣,立刻说道。
旁边的裁缝铺老板也开口:“谢姑娘想要,那我也不争了。”
谢怜微微一笑,摇头道:“买卖就是买卖,钱还是要付的。”
说完,她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子,塞到猎户手里,然后顺手借过铁笼打声招呼走了。
猎户手里拿着银子,看着谢怜远去的背影,感叹一句:“谢姑娘看着比蜉蝣宗的修士可要有仙气多了,怎么就不能修行呢”
身边几个人跟着附和,“谁说不是呢。”
怜月小店
涂山月好奇地打量着自己这个暂时的新家,心里稍松一口气。
可算是暂时避免了一场杀生之祸。
她堂堂一妖皇之女,要是死在凡人的屠刀下,被人活剥了制成皮裘,那可真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了。
“出来吧,以后你就跟着我了。”
涂山月耳边响起一个温婉的女声,然后一双大手将她从笼子里抱了出来,轻轻放在桌子上。
“这就是自己的.“主人”?
涂山月看着面前这个容颜如诗如画的女子,心情颇为复杂。
一方面她要多谢对方将她从猎户的手里救下,另一方面又有些羞恼。
她涂山月竟然被一个凡人当宠物给收养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呼呼
不过,这个凡人长得还真是好看呢,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总是让自己忍不住亲近。
听之前人对她的称呼,她好像是姓谢
“肚子饿了吧,来,吃鸡腿”
谢怜从烧鸡上扯下一只鸡腿,递到涂山月嘴边。
鸡腿!
涂山月闻到那香喷喷的诱人味道,整个人一下子兴奋起来,急忙一口咬住近在咫尺的鸡腿。.
自从受伤被打回原形之后涂山月就一直在逃亡,根本没吃过什么东西,眼下却是饿极了。
半只烧鸡,不知不觉全都进了她的肚子。
“嗝——”
涂山月吃得小肚子圆滚滚的,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哈哈..”
谢怜被涂山月娇憨的样子逗得哈哈一笑,涂山月羞恼得叫起来,却显得更加可爱。
买下这只小白狐的决定着实没错,有了这个小家伙的加入,平时冷清的小店也多了几分生气。
“你吃饱了,也该轮到我吃了。”
谢怜摸摸白狐的小脑袋,然后一口竹叶青一口熟牛肉吃起来。
“这个凡人就连吃饭的样子都这么好看.”
吃得饱饱的涂山月趴在桌子上歪着脑袋打量谢怜,只觉得谢怜着实比她曾经见过的人类修士还要顺眼许多,尤其是她身上的那种独特的气质,是她前所未见的。
盯着谢怜看了一会儿,百无聊赖的涂山月开始四处打量整间屋子。
屋子不大,只有一个柜台一张桌子和一把藤椅,地面上摆着各种小玩意,虽然多却一点也不显得杂乱。
柜台上摆着笔墨纸砚。
看样子这个凡人是个书生。
涂山月在心里想着,然后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墙上挂着的那一幅幅装裱好的书画上。
谢怜。
涂山月注意到每幅字画上的落款,这才知晓收留自己的这个凡人到底叫什么名字。
涂山月向来对无聊的字画什么的不感兴趣,但或许是因为面前这个让她忍不住亲近的凡人的缘故,涂山月开始有兴趣仔细端详起那些字画起来。
她盯着一幅山水画,初看还没觉得什么,但是渐渐的,涂山月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虚幻且不真切起来。
飞鸟、虫鱼、走兽、人烟、山海.无数景象在她面前如走马灯一般掠过。
一瞬间涂山月的心神仿佛飞到了极高极远的地方,俯瞰众生,漠视人间百态。
一瞬间她仿佛又变的无穷渺小,蝼蚁一般,匍匐在地,仰望天穹。
须弥芥子。
沧海桑田。
“呼呼.”
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是弹指一瞬间,涂山月从画中挣脱出来。
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中充满了震撼和难以置信之色。
那个所谓的凡人已经不在屋内,似乎是收拾碗筷出门清洗去了。
涂山月的心神却还在剧烈震荡着。
她刚刚到底看到了什么?
涂山月不知道。
但她能深切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磅礴气象,森罗万千,无穷妙理.
仅仅是那么一会儿,她的道心似乎就发生了极为玄妙的蜕变,连身上的伤势都一下子好了两三成。
涂山月不敢相信,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她不过是看了一眼一个凡人所作的画而已,竟然能发生让自己道心蜕变,伤势好转的诡异事情来?!
这未免也太荒谬了!
涂山月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忍不住又转头向墙上其余的字画看去。
结果这一看却叫她更震撼到无可复加的地步。
一幅只有寥寥数笔的画作上,涂山月看到无比璀璨浩瀚的星河意象在自己眼前缓缓流转;
一幅笔法凌厉的狂草,涂山月只看了一眼就差点难受到吐血。
那狂草中的每个字每一笔每一划在她眼里仿佛都化作一道道凌厉无双的剑气,直直朝她砍来,叫她头皮发麻。
一幅.
涂山月陷入无比巨大的震撼当中,呆呆地望着墙壁上的一幅幅字画,僵立不动。
突然,一只素手从天而降,轻轻抚过她的皮毛。
“唰——”
涂山月整个人跟触电一般,瞬间缩成一团,悄悄瞄了一眼重新出现的温婉女子,然后飞快将脑袋缩进怀里,浑身瑟瑟发抖。
她明白了!
她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救下她涂山月的哪里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女子,分明是个隐藏得不知道有多深的绝世老怪物好吗?!
能将天地大道至理、剑道感悟融入随手所作的字画当中,面前这个女子的修为怕是已经达到难以想象的恐怖境界,或许连自己的父亲,一代妖皇都及不上此人的万一。
不对!
涂山月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自己这次重伤、被凡人猎户抓住,然后再被救一切不会都是此人早就算计好的吧。
据说很多绝世的大人物就喜欢以众生为棋子,布下一个又一个谋算,戏耍天下。
涂山月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一时之间,害怕得差点没哭出来。
她涂山月还只是只小狐狸啊,她真的不想给人当炮灰,当棋子啊,呜呜呜
“真是奇怪.”
谢怜看着趴在桌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似乎还在轻轻抽泣的白狐,疑惑地自言自语道:“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变成这个样子了难不成是想家了吗?”
谢怜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出门洗个碗筷的功夫,回来小白狐见她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一整天都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看她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搞得她好像会吃了它一样。
谢怜只当小白狐认生,说不定多养几天就恢复了。
蜉蝣山倒是越来越热闹,每天划过头顶天空的遁光就跟流星雨一样,片刻都不停歇。
谢怜小店的生意还是不好不坏的样子,外边的热闹仿佛与她无关,依旧过着自己恬静淡薄的小日子。
现在多了一只小白狐的陪伴,也不觉得如何孤单,反而颇有几分怡然自得的意味。
“蜉蝣于天地之间,渺沧海之一粟.”
随着最后的一笔落下,涂山月眼里仿佛置身于苍茫无垠的大海之中,身子不由得狠狠震颤了一番。
几天下来,涂山月已经完全确认谢怜绝世高人的身份。
每天看着谢怜写字作画,对她来说就像是一场场痛并快乐着的复杂体验。
每当谢怜写字作画的时候,笔下、身上就会涌现出一丝丝的道韵、天地至理,这些道韵和至理一波波地冲击着涂山月的内心,都快把她给震撼麻木了。
这是无上的机缘,却也饱含莫大的凶险。
主要是因为谢怜展现出的这些大道至理太过磅礴宏大,以涂山月的道心根本承受不了全部。
虽然经过几天的洗礼下来,涂山月的道心已经跃升了几个台阶.可还是不够。
“姑且就先呆在这位的身边,就算她真的在我身上有什么谋划,但这样时时见证大道的机会绝对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关键,没有这位的允许,我也不敢逃啊。”
涂山月心中暗叹一声,算是死心塌地准备留在谢怜身边。
谢怜对自己刚刚完成的书法颇感满意,这算是她最近自我感觉最好的一幅作品了。
找来工具材料将其裱好,谢怜准备将其挂到墙上去,这样小店又能平添几分雅韵。
她刚刚将书作挂上,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震响,如同千万柄长剑同时出鞘轻吟,清越嘹亮。
小白狐猛地醒觉起来,唰一下跑到门外去。
谢怜也急忙走出小店,目光立时被天空中的异象所吸引。
只见整座蜉蝣山彻底从原本云雾缭绕,仙气渺渺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放射出无数道异彩流光,如彩缎一般铺满整片天空,壮丽无比。
此时此刻,不仅仅是谢怜和小白狐,蜉蝣山脚下无数修士凡人,也全都仰望着这一幕。
有知情人知道,“蜉蝣宗那位老祖的寿辰,终于开始了”
蜉蝣宗宗门大殿。
“山岳门掌门丁擎携门下弟子前来贺寿,送上贺礼中品法宝一件,下品法宝五件,极品法器二十件”
“散修于海散人前来贺寿,送上贺礼”
随着迎宾弟子一声声高唱,一个又一个修士走进大殿,每一个人都修为不俗,至少筑基后期的修为才有资格进入大殿。
一名气度森严的黑袍老者端坐在大殿正中。
老者的存在让场内一干修士全都黯淡无光,就如皓月之于繁星,夺走所有的光芒,享受所有人的崇敬和恭维。
蜉蝣宗老祖,烛照真人,大乘巅峰的大修士,也是这次寿宴的真正主角。
烛照真人漠然扫视全场,脸上看不出半点喜怒。
忽然,迎宾弟子的声音拔高。
“玄水宗黄泽真人携弟子前来贺寿!”
听到这个声音,大殿内所有修士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朝门口望去。
真人这两个字可不是随便乱封的,只有修为达到大乘境界,才能配的上真人的称号。
而且从不少修士脸上略显期待的神色可以看出,这位玄水宗黄泽真人,显然也是一位不逊色于烛照真人的大乘大修士。
“哈哈哈”
伴随着一声大笑,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大步迈入殿内。
“烛照,几百年的老朋友来看你,你还不起身扫榻相迎?!”
一名身材矮小,尖嘴猴腮的蓝袍老头傲立场中,似笑非笑地看着主位上的烛照真人,想来就是黄泽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