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任哲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一个身形佝偻，面容枯槁的老者，老者手中还拿着一根拐杖，正是之前险些害死他们三人的枯鬼。

而此时枯鬼的脚边，还趴着一具男子的尸体，尸体的后心残留着一个巨大的血洞，透过这个血洞，甚至可以看见地板。

“这不是我吗？”即使看不见尸体的脸，但任哲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自己的尸体。

“这是那天我死了之后的情景吗？看样子，这是我被捅出来的心脏的视角。”

任哲继续看着梦境里发生的一切，直到看见何凯出尔反尔出手镇杀老鬼。

“住手啊！”任哲想要叫停何凯，他如今也是一名修士了，深知奏天起誓的严重程度，若是出尔反尔，必定会遭受天谴。

但这只是梦境中的记忆重现，无论他叫得多大声，何凯也听不见他的提醒。

可是天的惩罚并没有到来，任哲看着何凯就那样轻描淡写地将枯鬼变成一堆碎块，他的身上没有情绪、没有欲望，仿佛他杀了枯鬼，就如同是呼吸一样理所当然的事情，没有任何理由，我杀你，天经地义！

任哲无法想象这是怎样的一种境界，这超出了他的理解，何凯举手投足之间，都仿佛一切本应如此！

他感到自己似乎沾染了一丝何凯的心境，下一瞬，他猛然从梦境中醒来，身上的疼痛和麻痹都消失了，他发觉自己身在高处，俯视着小鬼和她手中的自己。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任哲此时感觉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小鬼手中的自己，仿佛只是一个与自己无关的路人。

不久之前他就曾经拥有过这种感觉，之前他在林中舞刀发泄，砍出最后那威力无穷的一刀时的心境，与现在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当时他于极度愤怒之中，产生了一丝远离尘世，超脱于外的心态，于是才有了那惊艳的一刀。这种心态有别于逃避，是一种顿悟后的出世。

而此时他受到何凯的影响，沾染了何凯的一缕心境，勾起他之前的感悟，这才使他再次出离于世外，无念无想，无欲无求。

“杀了她吧。”这个念头凭空从任哲的脑海之中冒出，下一刻，小鬼手中任哲的身体自己动了起来，挥出了简简单单的一拳，轰向了小鬼。

小鬼没有想到，任哲中了她的剧毒，还身受重伤，居然还有力气偷袭她，不过在她看来，这也只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她再度运起毒掌，拍向任哲，可任哲居然不躲，任凭这一掌拍在了自己的肩头，掌上的剧毒腐蚀了一大片的皮肤，甚至连骨头都化掉了一小块。

他付出了这样大的代价，只为了打中这一拳！

一声闷响，这一拳不偏不倚打在了小鬼的肚子，巨大的拳劲穿过了她的身体，将她身后的一块巨石轰成了碎块。

小鬼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任哲，这个升灵境的小鬼，在身重剧毒，还受了这么重的内伤的情况，居然还可以打出这么恐怖的一拳，仅仅一拳，就将她的五脏六腑打成一堆血块。

她不甘心，明明她比任哲强这么多，为什么最后却是她死在了任哲手上，她不甘心地盯着任哲，在即将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看见任哲睁开了眼睛。

她无法理解那是怎样的一种的眼神，她只感觉里面包罗万象，但下一瞬又觉得里面空无一物。

可无论是哪种眼神，都令她感到无比的恐惧，在那双眼睛面前，她愈发感觉自己的渺小，如同滴水之于沧海，尘埃之于宇宙，如同，人之于天！”

小鬼的身体倒在了地上，看似完整的身体，实则只是一张人皮包裹着一堆碎肉罢了。

任哲的眼神渐渐恢复正常，当他的视角从高处回到自己的身体时，剧烈的疼痛瞬间袭来，可他却连想要咬紧牙关都做不到，他的身体早已经完全麻痹了，此刻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了。

刚才平和的心境已然荡然无存，他只觉得自己的生命正在迅速流失，他本来受了重伤，且中了剧毒，刚才又中了小鬼一掌，伤上加伤，毒上加毒，此刻已是伤及经脉，毒入肺腑，即使是神医在世，恐怕也无力回天了。

剧痛不停地在任哲体内肆虐，一波一波地折磨着虚弱的任哲，渐渐的，任哲的感官开始麻木，疼痛慢慢减轻，他知道，这意味着他真的快要死了。

弥留之际，任哲想要再看一眼家的方向，可他却根本抬不起头来，只能看着眼中的天空逐渐褪色，最后只剩下一片漆黑。

他和小鬼的身体就这么倒在一起，两人的身体看起来都十分惨烈，小鬼只剩下了一张完整的人皮，体内的碎肉碎骨顺着身上九窍缓缓流出，铺了一地。

而任哲也好不到哪去，全身紫色，双眼暴突，全身血管青黑，如同是什么植物的根须一般。

不久，一堆蛇虫鼠蚁被血肉的味道给吸引而来，爬满了两人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