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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半球火红的夕阳已经坠落,盖伊迪海上空短暂流淌着一条明亮的星河。
阿斯兰群星,它的轨迹相连像是正在蓄势待发准备扑击猎物的雄狮。
起风后它们便会被云雾遮挡,也有人说这是那头狮子追它永远也追不上的天马座去到另一个地方。
所以如果哪天阿斯兰群星真的追到了它的猎物便再也不会路过这条轨迹,不会奔跑至天穹上方。
一辆通体银灰有弧形黑色条纹的雨滴状白陀螺仪正以76公里的时速平稳地从那片天空划过。
这只是它极限速度的一半。
白陀螺仪内,三个男人费尽全身力气才将黑绒鸿雁压到桌子上,并拿金属环扣住它的脖子双脚和不停扑腾的翅膀。
它那对不算锋利的脚掌已经在另一位同行女士的胳膊上留下了可怕的抓痕,因此其他人不得不戴上临时拆装的面具和电棒全副武装才将它拿下。
“天空的密码!嘎嘎……!金雕看招啊…嘎嘎!”
黑绒鸿雁的嘴里开始吐出白沫,却一直切换着用汉语德语和鹅语说着胡话。
“梅纳尔快撑不住了!一分钟后我就将取出多拉格芯片并放入镇静装置,你们那边必须按照规定同步进行!”
说话的男人是梅纳尔博士的助理罗西。他同时也是“意识连接”项目的第二负责人。
他戴好口罩,控制着镊子的机械臂从一个银黑的盒子里取出一个外框为蓝色的透明芯片。
梅纳尔博士比所有人预料的还要顽强,明明在他们从花魁手中接到黑绒鸿雁时双方都已经身体冰凉快断了气似的。
打了几枚肾上腺激素居然它的大脑又从濒死状态活过来了。
“倒计时5,4,3,2,1!”
放在脑袋位置的芯片被自动许入,记着另一个方向有同样大小的芯片析出。
“催醒剂,快!”
……
“不行啊博士他还是没有反应!”
“电击,电击!”
……
忙着拯救黑绒鸿雁的团队听到这里都卸了气,他们无法想象自己的同僚就这样离开了。
“大家振作点,梅纳尔博士只有一个黑绒鸿雁比利也只有一个,它是根大家共度难关的伙伴。
每个人应该都清楚比利对公司的价值,为了实验我们已经自私地让它做到了极限,现在请你们一定要像救治梅纳尔一样把黑绒带回我们身边!”
这次说话的是梅纳尔博士的妻子夏黎,用的还是带有些德语口音的汉语,字字清晰但又能感受到说话人的颤抖。
据说夏黎和梅纳尔从高中时期就确立了关系,两人在大学也都攻读生命工程系毕业后同时来到亚特兰公司工作。
夏黎在工作上可是从不退让即便根梅纳尔发生矛盾也要对方服软才肯罢休。
但据说感情上他们几乎没吵过架,特别是在女儿夏诺和夏音晓出生后。也许关于哪天轮到梅纳尔去接送孩子上学的问题上时夏黎会责怪丈夫脑子里全是工作研究都忘了还有自己和女儿。
梅纳尔博士唯一一次没在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上向妻子屈服就是必须要充当与比利意识对接的实验体。
黑绒鸿雁比利从刚孵化出生起大部分时间都有由梅纳尔驯养,据说这样的是培养感情和信任最好的方式,实验室的伙伴就笑称博士对干儿子比对女儿还亲。
然而比利从加入连接工程的第一天起就证实了梅纳尔一直以来的观点,第一次成功连接后它就几乎将身体和大脑对干爹的排斥降到了最低。
意识芯片的关键就在于对本体意识的驱逐或是压制,然而梅纳尔选择的共存却令芯片的装载时长和作用都上升了不止一倍。
尽管每次终止连接后一人一雁都是半死不活的状态却丝毫没有降低它们对彼此的信任和对实验的热情。
“当你逞强比利早晚有一天都要被你害死。”
每当看着梅纳尔布满血丝的深邃双眼夏黎就清楚无论自己是闹离婚还是带着女儿出走都没法让丈夫改变决定了,那种科学家为梦想搭上一生的基因果然是所有科研人员都有的。
“阿斯兰的群星就要出现了,诺诺和音晓还等着你回家呢…”夏黎靠在丈夫的耳边呢喃。
两次电击结束,梅纳尔的身体经历短暂的剧烈起伏后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监测仪的识数快要降到谷底。夏黎感到自己一刹那被泪水和悔恨淹没。
罗西及时切换了他那边的音频,没让大家听到黑绒鸿雁恢复意识后的嘎嘎叫声。
它活了过来,扯着嗓子呼喊着干爹和老熟人,但白陀螺仪内的每一个研究员都抱着脑袋低声叹息。
罗西更是绝望地跪在地上。
叮叮叮
“亲爱的……你压着我……没法呼吸了……”
梅纳尔微弱的声音直捣黄龙般钻入夏黎的脑海,令她好一会儿都不知所措。
等与丈夫略微张开的深蓝色双眼四目相对了许久,久到泪水都快干结,心脏即将跳出心房时时她才确定自己丈夫真的平安无事了。
在整整三天里梅纳尔都将意识都与比利的意识连接成一体,为了尽可能保护干儿子的脑干不被破坏他不得不在达到距离最短的距离才中断连接取出芯片。
“你成功了,你真的做到了!”
夏黎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少女热恋时期才有的兴奋中。
“是啊,我们成功了。”
梅纳尔神情严肃的坐了起来,似乎并没有从死里逃生中找到什么值得庆幸的地方。
“我们要加快实验的脚步,公司是否收到了五千万的汇款?”
““五千万”夏黎一脸疑惑地望着丈夫。
“没有吗?”
“这么说两个小时前确实有投资方确向我们的机体项目投资了十五亿,现在财务部还在跟他们进行交涉核实。”
“那笔资金好像是来自艾尔塔投资银行的。”
梅纳尔感觉自己突然被一大块红方糖卡住了喉咙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