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爷的行迹好摸的很,几乎任何但凡注意一点儿他的人都会知道。
那位富贵商会的老爷自坠马之后,性格大变。从前书生气质,如今醒来后,开始几日还算正常,而这两天却开始寻花问柳、一掷千金,日日带着小跟班去那红尘梦楼耍子,各种龌龊腌臜的事儿数不胜数。
然而,红尘梦楼的过夜费可不便宜,再加上那老爷一激灵后许是就失了兴趣,故而每日去玩好了,却还会在午夜或凌晨带着小跟班兴高采烈地回家。
前两日如此,今日...亦如此。
三更梆子打过,家家户户闭门,府城的武力让他们对于哪怕并不遥远的天师道谋反也并不在意。
夜色雪重。
地上厚积了雪,天上亦还在飘雪。
雪花安静地飘落。
一辆奢华马车歪七歪八地从雪地里跑过。
御车的跟班满脸睥睨,身上胭脂酒气都还未散去,对后嚷嚷着:“老爷,不瞒您说,您真的像我从前那大哥,和您在一起,就是痛快。”
赵志福醉醺醺地裹着华贵的毛毯,靠在墙角,嘿嘿笑道:“就把我当你大哥。”
“大哥!”跟班谄媚地笑着,然后又道,“你说那村姑,怎得如此不识时务,我大哥如此英雄豪杰,她居然不投怀送抱,可恶,可恨!”
赵志福一拍大腿,冷笑道:“你大哥自有办法,等县城那劳什子的天师道被击退后,就是那小娘子到我塌上之日。放心,等大哥玩腻了,就会丢给你。随便玩,随便玩,哈哈。”
“谢谢大哥,谢谢大哥。”跟班连声道。
两人哈哈笑着。
而就在这时,风雪陡然显出了一丝清音,那清音好似利刃裂帛,刚开始还不清晰,但转瞬就变得尖锐。
尖锐的呼啸声,无光的寒芒,从车厢一边刺入,又从另一边刺出。
速度之快,便连刀刃与马车车厢硬木接触的声响都微乎其微。
再加上风雪,一切声音就都被遮蔽了。
但那寒芒刺入时还只是寒芒,待到出来却是沾了白的红的。
车厢里,前一刻还在说着“玩腻了丢给你”的赵志福赵老爷瘫靠在车壁上,他的眉心有一个洞,血水和脑浆正在潺潺的留下,淌了一脸。
但前面御车的跟班却根本没察觉到发生了什么。
他依然在唾沫横飞地说着,面带淫邪地笑着。
待到拐过弯后,一个黑衣人从阴影里幽幽走出,取了落地的飞刀,轻松一笑,将其上的红白随意擦净。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客人那五千两银子没白给。
但既然客人只要他杀赵志福,那他就不会杀第二个人,哪怕这第二个人也可能会给客人带来后续麻烦,他也不会动手。
因为这是刺客准则。
多余的杀戮,过大的动静,只会显出刺客的无能。
现在,则是时候无声无息地离去了。
黑衣刺客转身,正要没入黑暗,迅速撤退。
忽的,他心中一动。
对于死亡的敏感让他感到了远处一阵极其奇异的风声。
那风声...起初宛如遥远虫豸的低鸣,转瞬就化作了近在耳边的爆鸣。
他蓦然回头,却只那奔跑着的马车被某种可怕的、粗暴的、宛如虎熊的怪力自黑暗里击中,继而忽的一分为二。
无论是那马,还是马车上的跟班,再或是御手席,车厢,整个儿都均匀地一分为二,光怪悚然地分裂开来。
马血,人血,木屑溅射开来,在雪地上拖出了一条狰狞猩红、糅杂脏器的蜈蚣纹。
跟班儿的半截身体滚成了一团儿,还有半截则是仰面朝上,瞳孔睁大,内里藏着深深的恐惧。
黑衣刺客急忙看向那分裂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