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力主坚持某件事情,并且形成朝堂决议的时候,自然要在下一项议事上,对于天后进行变相退让和妥协。不然,在毫无后手和足够准备之下,一味的想要得寸进尺,只会迎来更加激烈的反弹。
无论是让父皇重新临朝圣裁,还是过早逼出母后潜藏的盘外招/后手,都绝非太子李弘的全盘计划所愿。这自然非常考验临机决断和一环套一环的反复权衡;让他难免越发心力憔悴、精神匮乏不济。
是以,他也只能优先抓住一些当下最迫切的大事,力所能及的做出一些改变和纠正;或是与将来某些事态相关的关键;提前进行布局和准备而已。因此在每次听政之后,他都会召开这么一个小会。
只是为了安全和守密起见,每次的场所都并不固定;召传的人等数量和名录,也不一而论;这样,万一有人泄密出去了,也能够迅速缩小范围,找到嫌疑最大的源头。也算是一种守密的权宜之计。
藉此对照得失和印证真伪,避免为人所诱导和欺瞒;偏离了真正的是非曲直和世情真相。但这也进一步的增加了他的工作量,以至于作为专属医官的孟铣,都对太子李弘提出了隐晦的警告和劝谏。
毕竟,在狸仙带来的正史记载中,从小病体缠绵多年,早该在数年前逝去的他,又怎能与那位天后,在权谋和算计当中几乎无病无灾,活到了八十一岁的“政治生物”;比谁更长寿更精力充沛呢?
但是太子李弘还是想要试一试;想到这里,他不由的将眼光投向了远方,那绵延无尽的宫城之中。却不知道母后此时又在做什么,在批阅堆积如山的奏折,还是在听取六尚奏事,或是探视父皇呢?
下一刻,他眼神微微的一动,被一条毛蓬蓬的大尾巴,如同磁石一般的吸引住了。随后,他看了一眼隐候在帘幕后的身影,就听其中传出了一声清脆的金钟声,随即走出一名老宦低眉顺眼的轻道:“君上,该到服药的时候了。”
随即,包括狄怀英在内的十数人,也依次拜别而出,被引到了别院去奉上茶果,短暂的休息片刻。当热气袅袅的汤药和饮子,还有搭配的蜜丸都被呈送上来之后,太子李弘就将其打发出十步之外。
室内彻底清空之后,一只毛蓬蓬的黑狸花猫,才悄然出现在了太子李弘的面前;也让他如释重负的长叹了一口气,端举起琥珀琉璃的澄净药盏,看着金绿色眸子笑道:“真是许久未见了,狸生。”
“我自然是好得很,这方天地对我的压制,又放松了一丝。”江畋却是看着他轻轻摇头道:“但是殿下你看来可一点都不好;显而易见,你上次明显有所好转的的亏虚,这回又进一步的加重了。”
“莫不成你是压力过大了,还是想要贪心求全的东西太多了,反过来又压垮了自身?这可不是好事啊!殿下你好好的获得长久,才是一切的根本所在;倘若你因此陨落,所有的一切都万事皆休。”
“狸生,您还是那么的一针见血,直指人心啊!”太子李弘却淡淡的苦笑起来,主动端起药盏好好啜了一大口才道:“孤只是屡见诸事尚有可为,忍不住就想挽回一二,结果就一步步踏至如此。”
“这可不行,殿下切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江畋随之摇头道:“且不说大势之下,人力终究有所穷尽;殿下想要争夺这大势所趋的主导,本身就是艰难卓绝之故,但还想事事周全就未免贪心了。”
“唯有适当的放手一二,在真正的轻重缓急中有所取舍,以更广大的根基为念,而不是拘泥门户计,或许才能在这条道路上走的更远;也不似那些中途崩阻的先贤般,只留无尽憾事和遗恨绵连;”
“狸生所言,真是振耳发聩,孤且又受教了。”太子李弘闻言却微微动容到,然后又露出了一个释怀的笑容:“但无论如何,狸生既然重新降世了,孤也就大大安心了,自然更有底气与凭据了。”
“显然,这上苍还有眷顾孤王之处,令孤再度得以如此良师益友的弼助;狸生可是觉得,孤以当下的局面,还能够藉此退养上一段时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