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老夫冒昧问上一句,宪使可有什么喜事开怀么?”
“自然是一桩好事了。”江畋摸索着牛角包金嵌玉的酒杯,巡挲着帐内宾客众人的表情,意味深长的说道:“因为,朝廷历次被劫酌金的下落和去处,终于被找到了最后一环。怎能不令人欣喜?”
“愿为贵官庆贺!”“愿为朝廷幸事!”“愿为天子安康、福泽万载!”“这下便可安然入寝了。”“多亏了上宪兴兵讨逆有成啊!”在场众人迟疑了片刻,才在石毕安带头下争相举杯道贺如潮。
江畋观摩着他们神情各异、色彩纷呈的反应,同样在心中有所计较。至少绝大多数人都对此,乐见其成或是顺水推舟的以为庆幸;但也有个别人神情恍惚和错乱惊愕之态;或是难以形容的悔恨念。
显然,以万里沙在安西、北庭境内,多年渗透和地下经营的程度;在这与金山山脉为邻的周边势力当中,又能确保多少人在暗中,与之不会产生交集,或是变相的联系呢?或许只是程度的多寡尔?
最后酌金下落的线索,是根据“芷娘”破译出来的密笺;对照已获中高层俘虏的口供,在南山都监下辖的一处矿区内找到的。这也是一种相当大胆又出人意料的处理方式,借助矿区产金鱼目混珠。
不但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把带有铭记的高纯度酌金,逐批次的转移和隐藏起来;还可借着矿区蚂蚁搬家式的夹带,将这一大批金子熔炼铸造,变成直接流通的宝货,细水长流的慢慢消化处理掉。
但这一切的前提,就是矿区内的主要上层,都成为了潜在的内应,或是维系这条利益产业链上的,众多知情或是不知情的协助者。因此,当外行军士突入某处废弃矿坑时,只剩下小半数破碎酌金。
以及堆积起来的褴褛尸骨,显然是定期被迫参与输送、劳作之后,就被上报为矿难而灭口掉的受害者。然而,在这片废弃的而矿坑中,军士们还抓住了一个吃尸体活下来,有些精神错乱的幸存者。
而从他口中得到了一个关键信息;劫夺西域输送酌金命令,是出自“万里沙”三尊之首的日尊;为此,他直接越过主持日常联络和协调的星尊,以及提供补给和销赃的月尊,直接对某位判官下令。
这事情爆发之后,也导致了三尊之间,一度产生的分歧和隐隐矛盾;结果就是万里沙本部的中高层人物中,有好几位悄无声息的消失了;随之而来的,还有日尊的逐渐潜隐,星月二尊之间的争权。
这时,在内宰石毕安不动声色的示意下,连唱了十几首歌子的盛装歌者,也悄然退出了帐外,而重新涌入一群身穿多截纱裙,露出肚皮、大腿和肩背的舞姬,在轻快的天竺乐伴奏下迅速扭动起来。
随着这些舞姬身上缀满的响铃摇摆,江畋发散的注意力,也终于被转移道这些体态曼妙、舞姿动人的舞姬身上。因为,他似乎认出来一点来历,这是源自天竺侍奉大蛇神的祭祀,名为莫呼洛迦舞。
最早出自天竺最古老的典籍之一,《爱经》中的记载,可以用种种声色手段使人沉溺,变得衰弱和重病不起;甚至像慢性毒药,短时内杀死对方的房中术技艺。这些虽然只见皮毛,却亦有观赏性。
而见到江畋欣赏的眼神,内宰石毕安也暗自松了一口气,看了在总算是略微摸到一点,这位“活太岁”“妖异讨捕”的趋好了;接下来,就该是如何名正言顺的,将这班稀罕的天竺伎乐转送对方。
然而这时,江畋却是突然扣下了角杯;因为,远在北庭都护治所的令狐小慕,隔空传来了一件突发状况;北庭都护府的兵曹参军事,留下认罪书自杀了;并自称是“万里沙”八方使者之一艮云使。
这一刻,江畋不由意味深长的看向,略闪过一丝不知所措,却尤自镇定异常的石毕安,举杯趋前轻声笑道:“石内宰,敢问是是何方神圣,专程请你出面设宴款待,欲将我缠伴和拖延在此处的!”
随即面对他的竭力辩解,江畋只是轻飘飘的抛出一句:“倘若内宰,不能在此处给我一个答案;那我也只能对不住您的款待,自行到乌延泊的居城去,自行寻找所需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