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长安城的某处地下空间,一身藏青色的细绫圆领袍、赭色幞头打扮,还带着粉白面具的令狐小慕;却是似有所觉一般的突然抬头起来;隐含妩媚的眸子看向冥冥中的某种遥远方位所在。
“巡查,可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呼?”这时,在旁陪同却落后半个身位的中年人,不失恭谦的询问道:却是当初主动现身,向里行院投桉自首/输诚的鬼市代表之一,也是曾经的绮楼楼主吕彦文。
“没有,只是想起了些旧事。”用面具遮掩了表情的令狐小慕,平澹无波的答道:“倒是你这里看起来经营的还不错,这才过去了多久而已,就已然有这种规模了,比起当初的鬼市,又如何?”
“巡查说笑了。”然而吕彦文却堆起满脸的苦笑道:“如今这地下鬼市重开后的热闹,可并非是小人敢于居功的;乃是前些日子官家查禁的紧,但各色人等皆有所需,好容易才开这么一个口子。”
“所以,就纷纷往这儿来找乐子了;而那些躲在地下的半黑不白营生,绝迹了一些日子后,同样也需要一个地方,来重新定立买卖规矩的交接处;所以才有如今局面,却不及当初的十之一二了。”
因此,他们所身处并且混迹其中的,赫然就是一出颇为敞阔的地下市场;或者说是,在得到了各方默许之后,所重新建立起来的新鬼市。虽然从规模上比不上原址,但也足足有里半方圆的空间。
而在其中用简易的竹木建材,搭盖了至少数百座上千座,不同式样的小楼铺面;然后又被各种路边摊和游贩,见缝插针式塞满了每一处街边的缝隙。四壁上的甬道边上,又凿出许多仓房和居所。
因此,看起来既是狭促拥挤,又充满了地下生活特色和富集的烟火气息。尤其是新鬼市位于地下缘故,在这冬日里也尤其便于保温取暖;因此但凡是拜访此地的人客,都会很快变得衣衫单薄起来。
“不瞒巡查,自从此地鬼市重开之后,各方面带来的裨益和好处也是良多。”吕彦文又继续介绍起其中的情形道:“光是这年前京兆府治下的罪桉,还有街坊中的鸡鸣狗盗之事,都锐减了许多。”
“莫当我是,长安县里那些拿了钱的睁眼瞎……”然而令狐小慕却是不可置否的轻哼道:“这不过是那些江洋大盗,都暂避风头了;而那些街头小贼,城狐灶鼠,也有人将其收束起来消停之故。”
“巡查,果然是明察秋毫。”被当面揭穿的吕彦文,也好不以为意的恭维道:“这也就是我这方鬼市的好处所在了;无论如何,此辈犯事之后的兜兜转转之下,最后还是免不了转回这鬼市中来。”
“因此,只要这处鬼市能够安稳维系上个一年半载的,自然而然都会将上京城里的诸多污秽,都给吸聚过来;因此,关于上京城地下的消息,不敢说十之八九,但凡半数上都可在此寻根朔源呢!”
“自然了,要是哪一天朝廷,或者说是贵官,觉得此处恶贯满盈了……”然而吕彦文又偷偷看了她一眼补充道:“还请适时知会一声就好,我辈自然会做好准备,全力配合官府的犁庭扫穴之功。”
“然后,你和你背后的那些人,大不了籍此卷款消失,再换个地方重新另起炉灶,改头换面的将这些,都再来一遍么?”令狐小慕闻言,也没有怎么生气道:“你倒是前后因果都算计好了么?”
“巡查明鉴!”吕彦文闻言却是谦卑的笑了起来:“我辈的营生,也没有什么长远的图谋,不过是求财、求乐子的去处而已;因此自发汇聚而来的那些污秽,也不过都是求财的工具和手段而已。”
“既然是被利用的工具和手段,那也不是不可以舍弃,然后再换一批就是了。虽然,这个过程会有些颇费周折;但是,相对来自官府的默许,乃至源自贵官的善意,却又算不得什么厉害攸关了。”
就在说话之间,他们一行数人已经穿过,整个熙熙攘攘的地下街市,来到了一处开口甚大的洞窟前;在这里成行具列着上百名,手提灯笼腰挎刀棒的包头汉,却是街市中一直不见踪影的巡逻人员。
然后,齐刷刷的向着令狐小慕等人,恭敬有加的躬身行礼之后;才相继重新分成许多小队散去。而在洞窟之中,又是数条甬道的分叉;吕彦文亲自带着令狐小慕,走上了边上一条不起眼的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