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我只是正好受托于这位您的故人,若有机会想要问夫人一句话而已。”江畋轻描淡写的摇摇头道:“你可曾还记得当年,最后一次相见时,梅溪桥头,茶亭之下,那碗藿香茶汤么?”
“你……他……,这么多年了,妾身怎么会不记得?”听到这话沈氏却浑身一震,难以置信死盯着江畋面具,眼神怔怔似乎想要看出什么端倪道:“因为妾身后悔了,日日夜夜不在噬心悔思中。”
“既然这样,那其实还有一句话回复:”江畋同样轻描淡写的道:“倘若您真的为当年的事后悔了,那他也可以放下过往,让时间来慢慢的原谅您;但还请自此天南地北,再也别无干系了……”
“麟郎……”这一刻,沈氏却是毫不掩饰哀婉泣绝的泪流满面,根本就不像是之前那个雍容典静、风华绝貌的容华夫人;柔弱的像个被恩断义绝之后,徒然无助的小妇人而已。“那,他还好么?”
“怎么可能会好呢?”江畋再度摇摇头道:“早些年他不想再与过往有任何干系,就只能混迹在长安市井中,与最卑下的三教九流为邻,依靠给人打听消息和抄书为生,也因生计困顿多次搬家。”
“怎么……怎么……会这样!”然而沈氏却是难以置信,然后又泪如涌泉的颓然跌坐了阑干上:“原来这么多年下来,他们一直都在欺瞒我,可笑我居然一直没看穿,痴心妄想着还有再逢之日?”
江畋却默不作声的走出花亭,又等待了半响之后,才见到两眼红肿的沈氏,整理好哭花的容妆走了出来,绝然对着江畋郑重行礼道:“多谢先生带来这个消息,也不至于毫无弥补和挽回的机会。”
江畋不由再度摇了摇头,想要继续对她说些什么;就见一名青衫的内臣匆匆赶过来,对着重新打起精神,恢复端重凛然的沈氏,毕恭毕敬的行礼并禀告了几句话之后;沈氏再度对着江畋叹息道:
“城内的情况还是有些不妙,虽然因为先生之故,妾身已经控制住宫内的局面;但是奉命抓捕那个逆子党羽的各路人手,还是遇到了不少抗拒和阻挠,想必已经有人逃出城去,给那个逆子报信。”
“接下来外朝的三管四领,不可避免会请求进入宫中觐见主上;可是主上这副样子,只怕是难以正常的发号施令,更难以以此为由,说服公室群臣、外藩,站在妾身这一边,共同讨伐那个逆子。”
“妾身籍故暂可拖上几天,但是拖不了太久;一旦那个逆子以世子的名分和权宜,在地方上召集不知情的世臣、藩属,乃至是州县的守备兵马,妾身光凭这人心不定的天兴城,只怕是难以抵挡。”
“就算我辈有主上在手,以为号召,也难免要让岛上的臣民百姓,血流成河,死伤益众了。”
“所以,夫人的打算是?”江畋意有所动的反问道:“要暂避其锋,另图再起,还是引入外力干预一二?”
“不错,妾身会尽量收集宫中钱帛和可靠人手,在这一两日内放船而下直抵海边的蒲山港。”沈氏露出决然的表情道:“既然夷州本岛难有作为,妾身就带着主上去上京宗藩院,发起申诉好了。”
“妾身已经想清楚了,就算自报家门之丑,让朝廷发兵介入藩邸内乱,然后在日后接受各种割土降爵的惩戒。也总好过那个逆子的勾当事发,成为宗藩之中的众矢之的;被臣属唾弃的沦亡下场。”
“实在事有不成,只能寓居京师的话,也可以凭妾身的积蓄,找回那孩子略作弥补。”然而沈氏有轻轻抹了抹眼角的泪迹道:“只是一路上要劳烦先生襄助,并在宗藩院为妾身引见和证明一二了。”
“其实,未必需要这么麻烦的。”听到这里,江畋也似有所感的开声道:“我不是说过了,光是靠一个人,就抵得上朝廷的一支兵马了。更何况,我所拥有的底气和凭据,可还远不止眼前这些啊!”
下一刻,江畋慢慢的摘下白色泪眼含笑的面具,而露出一张让容华夫人沈氏,既是熟悉又是十分陌生的面容。似曾相似的是这张脸,在宗祠的自画像上可以看到;令人陌生的是一种高深莫测的气度。
这一刻,她却是忍不禁腿脚发软,跌坐在了地上;而又难以置信的瞠目欲裂道:“你这个逆子!怎么会……怎么会……”“不对,你不是那个逆子,你是谁?”“等等!难道,你可以变成那个逆子?”
“你错了,这其实就是我本来的样子。”江畋却对着惊骇莫名的她,轻轻摇摇头道:“不然,我来岛上又何须始终带着这副东西呢?不过是为了日常行事时,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和困扰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