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流云雕花的白玉栏杆之外,无数扑面而来的山呼海啸声中;眼前的情景又忽然变成了血流遍地、尸横枕籍的野外现场;那个男人面无表情望着这一切,然后丢下犹自惊魂未定的“自己”扬长而去。
唯有来自身后的温暖怀抱和喁喁宽慰,才让满身惊悸和颤斗的少年,一点点慢慢平复下来。因此当尚且年轻的女人,满怀愧疚和无奈的流着眼泪说:“你是个好孩子,无论如何我都绝不会有心害你。”
于是,少年人就毫不犹豫的相信了;然后就平静的接受了被变相扫地出门,成为素未蒙面的别人家过继子的结果。然而哪怕“他”主动远离了那个充斥着心机和算计的旋涡,但非却未因此远离少年。
就在他接受自己既定命运,并且开始努力扮演好一个过继之子的时候,突如其来的一道命令,再度摧毁了他短暂的宁静和决心。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这个女人;以及她亲手准备的一桌辞别宴席。
于是,少年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大唐的内陆,一辆沿着东南的直道,马不停蹄地驰往上京的快车上。以及来自哪个老厌物口中,形同恩断义绝一般的人生规划/流放决定;自此彻底的心如死灰。
然后终于有一天,那个来自东南一隅的稚气少年,彻底消失或者说完全死去了;只剩下一个满心萧疏与懒散,常年混迹在市井之中,籍没于默默无闻的年轻人。成功摆脱了监视后,他做过许多营生。
在浑浑噩噩的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才因为一个意外之下的因缘际会;再度被照进生命中的那一缕皎洁月光,所重新救赎和振奋起来。然后又在上元佳节的美好时刻,再度失去对方而横死在僻巷中。
然而这一刻因为充斥着过多的回忆,而导致满脑子混沌不休的江畋却是犹豫了。因为他身体残留的本能,明明是想要有朝一日能够当面质问和报复对方,但是又畏惧着再次相见,也不想伤害到对方。
下一刻,坐在床帐上的女子,却是突然站了起来,轻轻咦了一声。因为,她发现房内几乎多年一成不变的陈设,似乎有被人移动过的细微痕迹;而她找回来后压在枕边下的那个木雕,也完全不见了。
“翠星、苍星!”随即,她不由略有些情绪激荡的对外喊道:“盘查下去,有谁进来动过房内的东西。”“是!夫人。”随即双子侍女之一闻声而出。然后,她有不由检查起现场其他的陈设和物件。
因为这个几乎每一件东西,当初都是女子亲手准备和置办;代表着对那个孩子的愧疚和补偿。哪怕过了这么多年后,内心始终无法平静的她,每年都会雷打不动回到这里,进行某种睹物思人的缅怀。
尤其是她好容易找回来那枚,似羊似鹿的简陋木雕,也代表那个孩子亲手雕琢的第一件礼物。但是居然有人暗中闯入,并偷走了她最后一点想念。绕是她平时性情恬静温宜,也不由的生出几分怒气。
随后,侍女带来了本地奴仆的领班,又在随行扈卫的逼问之下,涕泪横流的大声赌咒和冤枉无比的对天发誓,平日里就根本没人敢于进入其中,也从没见过人闯入的痕迹。而四下搜索结果亦是如此。
最终,再度将其他人打发出去,要求清净独处室内的夫人;突然见怔怔的看着一只案几边缘,已经干凅掉的几点水迹。突然心中有了一个难以置信,却又令她欲罢不能的猜想,不由仰首起来轻声道:
“麟郎,是你回来了么?”
“这么多年了,我日思夜想着,你会变成怎样……”
“但没有想到,你已经不在人世,只能魂归于此了么?”
而听到这话,已经换过一个位置与阴影融成一片的江畋,却忍不住身体一颤;不由产生了某种“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微妙感触。然而,在他视野中也再度跳出了提示:“场景任务:倾国怨怜……”
但是,江畋还是忍住了在她面前现身的冲动,至少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候。随即,他用意念将无意拿走的木雕;移动过女子视角之外的盲区,悄无声息的重新塞回枕下的另一边。
然而下一刻,一声骤然响起的尖叫,打断了江畋摄取的最后步骤;径直掉在了床上。却是不知何时踏入房内的双子侍女之一,不小心看见了浮现在床边的木雕;当场美目圆瞪,手指颤颤的失声惊呼起来。
于是,在一片鸡飞狗跳的激烈动静当中,江畋也只能一边操纵着甲人在反方向上,制造出声东击西的些许动静,一边暂时从这处庄园中抽身退走出来。好吧,一不小心真的变成装神弄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