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重镇要地,其实应该牢牢掌握在大周朝廷手里的。但实际上,此地已经失控很长时间了。
成吉思汗第二次率部攻入中原时,曾经派将领三木合拔都鲁率一万骑兵,穿越夏国攻打关陕。三木合拔都鲁突袭京兆府,血洗了长安,攻破潼关以后才撤兵回去。
京兆府遭受重创,本该加意经营,恢复元气,随即又撞上遂王占据开封,与郭宁控制的定海军对抗。为了聚集起足够的力量,遂王不断抽调观陕各军州的军队和人力物力,同时又大肆向关陕各地逐渐活跃的异族封官许愿。到开封政权最终覆亡的时候,关陕局势已经乱得不成样子,弃守逃亡的官员多达数百,涉及二十多个军州。更不消说还有夏国蠢蠢欲动,想要从衰颓的金国身上割一刀,弥补自己被蒙古军反复蹂躏的损失。
郭宁在摧毁开封政权以后,立即任命李霆为西京留守,率部进入关陕。但李霆的精力主要摆在对西、南两面邻国的监控和对抗。
李霆素来是带着痞气的,也很记仇。所以他和女真降将的关系不好,完颜从坦在他麾下时很受排挤,后来不得不主动请求调任。又因为完颜从坦坐镇河中府,所以李霆很多时候简直有意放任同州的混乱,以使他有理由减少与河中的往来。
李霆又很注重在控制区域内排除异族的力量,为此动辄杀人立威。这等徒以刑杀为能的作派,很难在族群复杂的关陇各地拉拢伙伴或者盟友。就连一些本来意图亲近大周的异族,也有因为收了李霆的欺辱,转而与朝廷隐约敌对的。
比如汪世显在巩昌府的族人远亲,虽系汪古人后裔,可是汉化很深,又很积极地想要为大周效力,结果李霆对他们很是冷淡,还曾好几次指责他们仗着汪世显的权势蔑视西京留守。
这就未免过分了,许多零散的汪古人都对李霆不满,在大周取代金国时落入西夏的巩昌等地,也就始终没能回到大周的手里。
中都朝堂上曾有言官因此指责。奈何李霆与郭宁的交情很深,绝非朝堂风议所能撼动。郭宁崛起神速,麾下缺乏够资历也够能力出镇方面的宿将。李霆纵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却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直到这一次。蒙古军的主力以夏国为基地展开行动,选择的突破口又在该由李霆负责的防区内,偏偏李霆自始至终都像是聋子、哑子,既没有及时提出警告,也没有军事上的及时应对。怎么看,这都是严重的失职。
眼下军情紧急,郭宁在外奔走,朝中大概也还没人想到这一茬。待衮衮诸公反应过来,李霆恐怕免不了吃下十七八桩罪名,弄得灰头土脸。
不过以李霆的性格,也不会在意这些吧。他这辈子都是一副谁也不服、谁也不怕的德行,就算对着郭宁,也时不时把出河北塘泺间草寇寨主的嘴脸。朝堂上的言官在他眼里,恐怕还不如嗡嗡飞舞的苍蝇。
当郭宁纵马奔上西岸的高坡,附近的将士们俱都行礼,也只有李霆大大咧咧的催马近前迎接,口中还一迭连声抱怨:“我怎么觉得,你把我放在关陇这里,像是存心卖破绽给鞑子?你把我中都李二郎当成什么了!”
军国大事,哪有一定的。你这厮但凡用一点心,改改自己的凶恶性子,何至于就成了破绽。
郭宁待要这么说几句,又想到关陇贫瘠,不比河北、中原等地。这几年里少有进项,全靠李霆等众筚路蓝缕支撑局面。李霆出镇关陇才两年,黑了瘦了,脸上也多了皱纹。只有粗声大嗓说话的架势,还带着当日中都恶少年的模样。
“鞑子用了各种狡计,最后无非杀上门来送死,你这卖破绽的也有功劳!咱们辛苦这一趟,彻底消灭或打残蒙古军,对未来的发展,大有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