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属的将士也在短时间里完成了备战的所有步骤。除了刀盾手持住盾牌,还有很多人为了方便行动,把裹在甲胄外头的披肩或短袍除下,掖在腰带里。
随着他们的动作,人的丛林一瞬间转化成了钢铁的丛林。张鹏眼前所见,全都是铁的甲胄,铁的刀矛,铁的盾牌层层叠叠排列。左右两翼林三郎和曹定的部下们赶上来并排的时候,同样的钢铁丛林延展出去,好像流动在队列里的空气也冷了下来。
张鹏以前所见的军队里,总是充斥着强韧筋骨和血气。光膀子打仗的士卒非常多,所以就连军队里风行的院本戏剧里,也有后汉三国时武将裸衣对打的戏份。
但随着大周的财政渐渐宽裕,军队先是人人披甲,然后人人披铁甲;铁甲还先后换过两批,每一批都更加厚实坚固。
军队越来越像是铁打铜浇的长城,纯粹的钢铁猛兽。与之相比,人的血肉未免过于脆弱。
在这样的甲胄保护之下,一个普通人都会觉得自己变强大了,仿佛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敢在战场上十荡十决。经验丰富的将士会如何,那就不用说了。
张鹏若有所思:“如果蒙古人看到我们这般情形,有没有可能,仗就打不起来了?”
张惠待要拨马去另一都将所在,闻听说道:“别勒古台自家拱起来了声势,总不能不战而逃吧?这一趟要是逃了,今后他就是整个草原的笑柄,不止蠢,而且胆怯!就连整个黄金家族,都要当他是个屁!他总得打一下的!”
张惠挥了挥拳头,哈哈一笑:“他打一下,我们也打一下。对准了他的脑袋,正好一锤子买卖,赢了通杀!”
张鹏向他挥手,示意他快走。
刚压住将士们轻敌大意的心态,勒令所有人谨慎,这位新来的钤辖再这么说下去,将士们又要过度放松了。
在他两人谈话时,前方厮杀的周军骑兵往阵后退去。步卒们站到了真正的最前线。张鹏挥手的时候,空中有尖锐的响声传来。
张惠也不耽搁,立即催马离开。
蒙古人逼近了,或者说,是周军的第一阵逼近蒙古人了。接下去的厮杀,就要依赖都将们的指挥,不需高级军官越俎代庖。
距离到二百步内,蒙古人的轻箭抛射已经能威胁到步卒,眼神锐利的将士稍抬头,便看到空气中密集的箭矢飞来。起初看到的,是整支箭矢,瞬间箭矢变短,只有箭簇不断放大,那是箭雨在下落。
刀盾手们立即举盾,枪矛手和弓手们抬起手臂,用铁制的披膊和护腕遮挡面门。箭矢落在铁甲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蒙古人的战术从来如此。己方有盾牌和厚实铁甲的掩护,眼下伤亡的情形十分有限,只消军阵不乱,头几波箭雨肯定是能顶过去的。
箭簇和甲胄继续碰撞,响声密集。通常来说,因为骑兵到了一定距离就得转为横向游走的缘故,从一个方向袭来的箭雨不会始终持续。但这一次,好像延续的时间有点长?
有将士好奇地抬头瞥一眼前方,想看看压上来的骑兵大概有多少。但他一眼看去,顿时惊呼:“这是见鬼了?”
其他的将士陆续也看到了眼前情形,有人稍稍疑虑,也有人忍不住怒喝:“是我眼瞎了还是蒙古人疯了?想靠这个赢我们?这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周军中枢指挥的将帅们,通过哨探和热气球的瞭望,自能了然战场局势。但军中普通将士还真是吃了一惊。原来此番两军接近,蒙古人动用的竟然不是骑兵,而是一支规模不小,还相当严整的步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