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宁道:“贾涉提了个很详细的计划,自称用半年时间足够打通关节,奠定自家在两淮的地位;另外,他也很容易与南朝的丞相史弥远达成默契。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最晚明年四月开始,这三个钱监每月的产出,都会有五成是我们的。而且是直接运过边境,送到咱们手里。”
“五成?五成是多少,你别卖关子,快说。”
“大概是每月五万贯。”
“这么多?每月五万贯,那不就是一年六十万贯?”吕函吃了一惊,从郭宁怀里跳了起来。
六十万贯的铜钱,实在是个过于巨大的数字。定海军在海贸上,在盐政上的收益看似过千万贯,但因为北方缺少铜矿,铸币数量甚少的缘故,绝大部分都收的实物。郭宁在山东攒下的那些矿冶家底,与如今的物资吞吐量相比,实不足道,纵有产出,转手就在多个环节流出去了。
这六十万贯,却是实实在在的钱,是没有任何损耗的纯收入!
每年有新增的六十万贯收在库藏里,定海军就能发行五倍甚至十倍面额以上的交钞,在大金的境内足能当作三百万贯到六百万贯使用,而且还能保持币值大体稳定,正常流通!
定海军花钱如流水而老底子始终空虚的局面,立刻就能得到极大缓解了!
“六十万贯用来收买啥不行?”
吕函眼神散乱,好像看到了六十万贯铜钱摆在眼前,堆成金光灿灿的小山。过了会儿,她才问道:“贾涉用这笔钱买什么?就只是我们暂不向南朝动兵么?”
“买我们做三件事。第一,金宋两家和议如旧,各不动兵,我军但有南下之举,这厮先平毁了矿场和铸币之所,不管战事结果如何,这每年六十万贯立时就没了。第二,恳请我们在与南京路的伪帝分出胜负之前,莫要正式遣使宋国行在,去折腾叔侄之国或者伯侄之国的名义。至于正式的岁币金额,宋国那边会将之一分为二,两家各取其半,谁也不得罪。”
说到这里,郭宁摇头笑了两声。
吕函顿时就明白了:“头两件事,就是南朝把岁币缺少的部分稍加一些,再偷偷给我们,而免去朝堂上纠结名目,生出事端。另外,史弥远由此也会获得一个和我们私下往来沟通的渠道,对他掌握朝堂风向颇有裨益。此举倒是把宋国的面子里子都挣到了。第三件事是什么,怕是有些荒唐?”
“这厮提了个建议说,看在六十万贯的面子上,如果南京路那边的伪帝有威胁大宋两淮的举动,我们得在山东西路等地做出策应,以吸引敌人兵力,保障大宋的安全。”
吕函愣了半晌,慢慢地道:“你先前好似是说,打算收服这贾涉,作为南下攻略宋国的内应。按这说法,倒似是贾涉拿着六十万贯收服了你,作为宋国在北面看家护院的伴当。”
“所以我觉得,像是被人劈面羞辱了……”
郭宁长叹一声:“但若这厮真办成了,这可是每年六十万贯的好处啊!有这好处到手,我便放过宋人一年两载,又如何?明日我打算派人请晋卿先生一齐商议,只消大差不差,咱们还是得以实际利益为先。”
这夫妻两人一旦商议正事,顿时便顾不上旖旎缱绻。哪怕坐在一处,神情却都转为严肃。
吕函在厅堂里来回走动,思忖着说道:“本来咱们也正是忙不过来的时候,真要是能得五十万贯,许多大事都能稳妥推进。待到自家实力雄厚了,扫平不服当如摧枯拉朽。不过,只怕这样做,给了那贾涉太多周旋的余地……”
“他能有多少周旋余地?就算他有什么想法,母亲和幼子在我手里,还有个李云时不时地露脸,足以挟持他……”
“不不,这件事如果办成,贾涉周旋在两家之间的身份,就有了两家同时认可。此人明摆着依然心向大宋,又如此滑溜多智,有了这样的条件,必定能经营起相当的局面。况且你的想法,他也看明白了,所以才开出六十万贯的条件,想拖延你一年两载……我敢担保,到时候你若率军与宋国厮杀,在他身上必生波折。”
本以为相当高明的谋划,现在渐渐有点跑偏?
郭宁忍不住又揪了揪胡髭,叹了口气:“我以周为国号,意头很好,可惜隔着时间太久,唬不住读书人。要不,还是宰了他吧。”
北方汉儿政权和南宋的互动,推演起来有点难。整了一个大活儿,铺垫了好久都塞不进故事里……容我仔细盘算。
另外,南宋铸币的实际情况要复杂的多,比如淮东淮西两路压根没有铜钱监,出铜料的大头是在江南东路和广南东路,包括饶州、信州等地。淮东淮西的钱监,包括真州监和同安监都是出铁钱的。按《水心集》里记载的数字。十年产出合计400万贯;按《两朝圣政》卷48的说法,每年是合计铁钱50万贯。
宋史里头关于铸钱的各种记录也很详细,有说真宗时,每年铸铜钱在105万贯,铁钱21万贯;北宋末年,每年铸钱将近300万贯;南宋时则有内帑岁收新钱一百五万的记录,等等等等。
我偷懒了,不想再去细分……铜也好,铁也好,反正都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