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人在队伍后头煽风点火地叫道:“打了五场,这才占一次上风!兄弟们莫要错过了机会!大家把元帅扔出去啊!扔一次,咱们能吹一百年!”
郭宁在人堆里闷声大嚷:“余醒你个蠢货!我听出你的声音了!你又在作死!”
他连连挣扎,架不住学员们一个个地热血上头,终于七手八脚齐上,把郭宁扔出了船舷以外。
入冬以后,水面很容易封冻,这水池子因为要做水军军官训练之用,特意安排了三组人日夜不停地搅水面,这才不至于冻成一个大冰坨子。饶是如此,水里冷得刺骨。
郭宁被冷水一激,顿时连打喷嚏。
这时候先前落水的壮汉方才挣扎起来。他站在起胸口的水里,眼睛都没睁,犹自问道:“谁掉下来了?我们赢了吗?”
郭宁一脚踹在他胸口,将他踢进水里扑腾。但因池底淤泥滑溜的缘故,郭宁自己也失去平衡,再度仰天翻倒,水花四溅。
在水池旁边警戒的近卫甲士们眼看着自家都元帅被扔了下来,人人惊骇,倪一慌忙亲自持了竹竿,让郭宁攀援着一步步走上岸来。
当郭宁登岸的时候,船上之人忽然发现他的脸色有些阴沉。
原本还在欢呼的一众学员们瞬间安静。许多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家干了什么,一个个地吓得呆若木鸡。被郭宁踢倒的光膀子壮汉傻愣愣地站着,他本来想吐一口水,硬是不敢吐,转而咽进了肚子里。
整个水池周边,只剩下这艘稍有些陈旧的战船随风势动荡,水面拍击船身,发出“”澎澎”的声音。
余醒倒还有点胆色,他手脚并用,顺着粗大缆绳爬到栈桥上,抬头看看郭宁,走近几步,干笑两声。倪一匆匆跑到水池旁边的军营,取了早就备好的干布为郭宁擦身,余醒连忙再走近几步,摆出要帮忙的姿态。
郭宁这时候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种浑身冰冷的感觉,让他想起了四年前的冬天,自己在边吴淀里背后中箭,在沼泽里浮沉待死的情形,于是他骂道:“他娘的,大冬天里,泡水可真不舒坦。”
船上船下好些人全都松了口气,俱都表示赞同:“是,是。元帅说得太对了,真不舒坦。”
余醒发现郭宁并没有恼怒,忍不住眉开眼笑,凑上来取了另一条干布,准备替郭宁擦抹。
郭宁没好气地指着他:“你滚开!就只有你胆子大!今日国子监里加餐,唯独没有你的份!”
余醒体格有点肥硕,素来嘴馋贪吃,闻听惨叫一声,掩面而去。结果跑出了数十步,他又忍不住向船上防守一方的同伴发问:“扔过了元帅,是不是特别得意?这种事情,你们可以慢慢吹,不用谢我!”
话音未落,后头郭宁已经连连挥手:“别愣着,去把他抓起来抓起来!扔进水里去!”
侍卫甲士们一拥而上,余醒立即落水。
今日的比拼当然带着笑闹的意思。双方的队伍里各都掺杂了书生文士,本也当不得真。不过确实也能看出,北方的船员水手们在跳帮肉搏的时候,凶猛有余,但稍稍缺了章法,很容易被抓住破绽。具体的号令上头,也不似守方的两位南朝水军好手那样,能够梳理分明。
通常来说,海上单一次厮杀的规模就以数十人近百人为上限。就算动用船队的数量再大,临到战斗场合,一艘艘船还是各自找寻各自的对手单挑。数十人的小规模厮杀时,如何应用船只甲板的地形,如何彼此掩护,如何切割敌人的防线或者及时破坏帆桅、主舵、副舵,其实是有很多道理在的。
大金立国以来,曾经数次与宋国水师展开江海上的鏖战,但几乎每次都以失败告终。在这上头,宋国的底蕴毕竟渊源超过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