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人物或许会因为己方和河北方面敌友难分的关系而犹豫,但郭宁等人办事,素来最是大胆,哪会在乎这个?
郭宁和几名亲信的幕僚商议起来,盘算的进程是这样的:
仆散安贞对山东的武力疑嫉异常,那就告诉他,咱们的武力投放在直沽寨,而非河北。走河北陆路北上的,就只有大批粮秣物资。
但这可是超过五万石的粮秣!考虑到沿途人吃马嚼指望不上河北的供给,那就得额外再加三万多石的消耗,纵然在定海军的军库里,也是一个大数目。谁能放心把这么大一笔资材,凭空送到河北去?万一仆散安贞翻脸抢夺,那该如何是好?
更不消说进入中都境内以后,还会面临蒙古人的袭击了!那时候的局面何等复杂,何等凶险?
所以护卫的人手还得派,而且要多派!要做足面对恶劣局面,十荡十决以破局的准备!
那,怎么才能既遣重兵,又同时避免仆散安贞的疑虑?
对此,好几人同时哈哈大笑,不就是做个样子给仆散安贞看么?咱们的将士,又不是娇贵的女真人,当年无论在北疆还是河北山东各地签军以后,给上头的贵人做牛做马都已经习惯了,手艺还没丢呢。
咱们点起万余精兵,把甲胃兵器收藏到粮秣车队里,去干一回苦力又如何?顶多缺几个牛倌,那也不麻烦,从可靠的荫户里头挑选一批,便足够了!
当然,这样粗陋的伪装,未必能维持多久。受过训练的武人,一举一动乃至人的气势,都和寻常百姓大为不同,外人看得多了,总会找出破绽来。
但咱们只消瞒过去程罢了。抵达良乡以后,还有回来的路上,就算露了陷,又有什么关系?事都已经办成了,难道仆散安贞还能追究咱们?
就算这仆散宣使有什么不满,论起耍狠斗勇,定海军怕过谁来?
定海军诸将真是胆大包天,行事毫无顾忌。他们简单商量过后,便紧锣密鼓地把这事情安排下去。在短短数日之内,就有一万五千名定海军将士汇聚到了棣州。
仆散安贞派出探马侦骑看到的,其实是从各处粮仓运输物资到棣州的民伕,而这些民伕在转运完成后,立刻就会折返各自所在的军州。负责运输山东粮秣物资北上的“民伕”,在那时已经全部换成了定海军的精锐将士。
至于此行带队之人该是谁,反倒没什么好犹豫的。
定海军此时控制山东和辽东的大片领地,总兵力大约在七万人上下,其中精锐约有三万。
此行动用的一万五千善战之兵,占了定海军精锐的半数。此行又是在直沽寨海路以外,远距离插手中都局势的另一尝试。其意义之重大,怎么强调都不为过。
定海军里,深得军心,并有执掌重兵经验的,倒是有好几个,但任谁的勇勐善战,都不能和郭宁相比。而能和中都高官贵胃当面折冲,并在万一之时指挥全军,周旋在金军和蒙古军之间,随时做出关键决定的,本来也只郭宁一人有这资格。
所以,自然得山东宣抚使亲自出马才好。
至于什么为将帅者不宜亲身涉险的道理,那都是从来没经历过大争之世的腐儒之见。当此乱世,定海军上下数万人,谁不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