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阵,移剌楚材直起腰杆,吐了口气。
“蒙古军的目标,必定在中都,他们攻向咸平府,是为了牵制我军,并掩护己方的侧翼。偏是中都和咸平府两地,都不是我们自家在守着。所以,咱们的定海军总得根据局势,不断调整策略,以策万全。我们如果直接投入重兵于辽东,如李总管所说,直接打一场硬仗……那就失去了后继调整变化的可能,未免孤注一掷。”
他顿了顿,又道:“孤注一掷以后,就算赢了,又如何?难道我们把积攒的家底耗尽,就为了当大金的忠臣?这与咱们的事业,究竟何益?”
这话可够直白的,好几人都道:“没错!”
堂上的将士们,许多都和蒙古军交手多年。对蒙古人的想法,大家都是很了解的。蒙古军每一次出战,都是为了劫掠,哪怕成吉思汗这样的雄主,想要驱动部下,也得靠着劫掠来的财富作为诱引。
偏偏辽东那地方,穷山恶水,寒苦异常,诸多部落犬牙交错的情形,和草原上半斤八两。蒙古人去往厮杀,徒然抖威风,却并不能拿到像样的战利品。所以,此番蒙古军南下,其最终的目标,毫无疑问仍是中都。
李云部下的探子,也报来蒙古人大举制造攻城器械的情形,可为左证。
中都当然是不能丢的,这地方毕竟是大金的国都,中都一丢,局势不可收拾,蒙古人的势头更是不可遏制。
但众人心照不宣的是,定海军对女真人的朝廷,全没忠诚可言,何必这么急不可耐地出马厮杀?
咸平府那边固然要尽快应对,免得盟友吃亏,可中都城那边,看着朝廷的力量和蒙古人互相消耗,不好么?
皇帝确是个纸湖的货色,可中都城的深沟高垒不是假的,去年不也守住了中都么?今年哪有那么脆弱?就算蒙古军有了攻城器械,总也能支撑几个回合。定海军安然看戏,只消把握住时机出动,别真让中都丢了就行。
在这上头,李霆的想法完全错了。
长远来看,定海军的目标是蒙古军没错,可这一场,定海军只需要保住中都,在中都和辽东两路不断消耗、牵扯蒙古军,最终迫使他们退军……就足够了!
所以,这需要定海军的主力始终保持蓄势待发的姿态,把握住最合适的时机,展开恰如其分的行动。
而眼前来看……
移剌楚材退后两步,站到堂中:“咱们不如将计就计。”
“怎么个将计就计?”
“蒙古军既然要牵制我们,我们就大张旗鼓,去往救援咸平府,在辽东与蒙古人纠缠一阵,摆出被牵制的模样。而实际上,大军本部,依然在山东蓄势待发。”
有人疑惑:“韩煊在辽东,不过数千人,要大张旗鼓,兵马从何来?”
移剌楚材转头看看郭宁,郭宁点了点头。
“自从我方的群牧所深入东北,仗着手里有粮,有钱,腰杆便挺得笔直,而依靠盐、茶、粮食、药物、布帛等大宗必需品的贸易往来,又能急剧扩张我们在东北各部族的影响力。诸位都知道,过去的三个月里,从辽东携家带口迁徙到山东的契丹人、奚人和野女真人壮丁,足有四千四百人,对么?”
这些从辽东来的蛮夷之人,几乎全都被填充进了定海军的军队里。因其野蛮落后,他们不需要荫户,不要田亩,只需要基本的军饷和一口饭吃,就愿意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