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霆说话的时候面带笑意,可言辞急躁,还带着一股扑面的杀意。
郭宁知道,李霆固然酷爱争功露脸,却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他会这么说,主要的原因,还是担忧李云的安危。这兄弟两人,在虎狼环伺的北疆彼此扶持,一路走来,感情深厚非比寻常。
李霆在一路上,都只勉强控制着情绪,如今抵达咸平府外,距离进城只差一步。这一步能不能成,需要行动坚决、果断、精确,而进城之后,能不能找到李云,甚至李云是否还活着,其实都在未定之天。
在这时候,李霆对任何人都不放心,只有亲手来办。
打着复州援军旗号的将士里,半数都是李霆的部下,颇有些背景复杂的贼徒盗匪。由他统一安排这些人,也确实最合适。
郭宁沉声道:“在城里的不止李云,还有王歹儿等一行人,还有纥石烈都统麾下的将士们。你要办,就得尽力办好。”
李霆一抱拳:“交给我了!”
郭宁颔首。
复州援军所在的位置,距离咸平府不远,两地间只有几处疏林遮掩。眼力好的士卒,身在军中便能观望到城头的隐约动向,城头上应该也是一般。
两人不再多谈,以免露了形迹,被城头眺望之人注意到。
郭宁依然陪着纥石烈桓端,李霆则穿行于己方将士之间,趁着那支假装劳军的队伍尚未抵达,迅速调度相熟之人、精干人手。
纥石烈桓端先是在旁默默看着,待到李霆安排大致妥当,他忍不住问道:“山东来人的口音须不相似,不怕露出破绽?”
“都统,你看见跟着李云的那个老卒么?他姓胡,乃是合厮罕关以南,踞深山求存的汉儿首领,很是得力,在他身边那批,则是近来投靠我们的野女真人。这些人看似粗鲁无知,其实有其狡狯之处,足以应对……都统放心,李霆自有担当。”
纥石烈桓端默默点了点头。
这些人的来路,他哪里不晓得?他在复州数年,时常出兵攻打这些野人的村寨,有时候抢粮,有时候抢人,有时候什么也不抢,就只是烧杀一通,两方结下了许多仇怨。
那些野女真们,看纥石烈桓端的眼神一向不善,却颠颠地跑来跑去,听那李霆的指挥。看来,还是有钱好啊,有了钱财、粮秣、物资,才能收买安抚这些野人,比单纯的厮杀,要省事儿些。
想到这里,纥石烈桓端有些愣神。
而郭宁见那劳军队伍愈来愈近,便往后稍退半步,站入甲士列里。
这劳军的队伍不是假的,队伍里头,真的携了许多猪羊牛酒,还有新烤熟的软和烤饼之类。吃食全都装在篮子、筐子里,挂在扁担前后。
一批甲士在身外披着伙头军的服色,往腰间藏着着牛耳尖刀,打着扁担,摇摇摆摆走在最前。
他们的首领、头顶盘着发辫、脖颈上有一排纹绣图桉的蒲鲜出台,则作一名普通什将打扮,松松垮垮披着件白色的圆领袍子,慢吞吞走在队列最后。
蒲鲜出台是出身胡里改路的野女真,家在完都鲁山以北,出自合里宾忒千户。此地的居民,居草舍、捕鱼为食、不栉沐、着直筒衣、暑用鱼皮、寒用狗皮、不食五谷,在外人看来,直与茹毛饮血的野兽无异。
蒲鲜出台在数年前机缘巧合投靠了蒲鲜万奴,因为精明勇勐而得到蒲鲜万奴的厚待,并得收为义子,任命为勐安。他自此死心塌地为蒲鲜万奴效力,每逢厮杀都冲锋在前,不惧刀山火海。
这会儿在前头负责出面与人答话的,是蒲鲜出台手下一个出名机灵的渤海人,蒲鲜出台本没必要亲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