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官儿本来忐忑,郭宁此言一出,胆小的立即腿软,跪了一地。
几个胆大的尚自支撑,有人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几句,却只听得耳畔的军鼓隆隆,冲遏行云,就连远处起伏的浪潮声都带着杀气,迫得他硬是开不了口。
对来州本地的官员来说,这是最坏的局面。
本来新任节度使到山东,地方上如何迎接,所领兵马如何支应,都有惯例。结果许多官员受到了特殊的影响,又确实听说新任节度使骤得高位,而乏根基,于是随着老上司完颜撒剌,想给新任节度使来个下马威。
结果眼看郭宁实力强横,又不讲规矩,众人个个害怕,连夜带着物资前来奉承。
来时众人专门商议过。好些人都觉得,既然郭宁早有准备,并不在乎地方上供给,可见下马威对郭宁所部的影响并不大,此后小意奉承,可以挽回。
而郭宁会从中都携来粮秣,也说明他对地方上的小手段不是没有了解……他本人固然出身卑微,但其幕僚移剌楚材,却是故参政之子,当今丞相的门徒,必然是晓事的!
既然晓事,就能沟通,要什么都好商量,一切都好说!
对么?
现在看来,不对,大大的不对。
这郭宁麾下五千余狼虎之军就在眼前列阵,他自己说得清清楚楚,压根没带粮食,就带了兵马来山东!
来州地方断绝他的粮秣供给,确实给他造成了大麻烦,而他的应对方法是什么?他拿着仅有的存粮虚张声势,诱杀了按察使奥屯忠孝,然后坐等着后继大军到齐……这样的军队到了山东,难道是来喝风的?
郭宁一开始就打着以武力压制不服的主意!这支兵马在手,他便有放手杀人的底气!
而自家等人,不仅狠狠得罪了郭宁,还好死不死地将自家送到郭宁面前……
这是担心大军行动之前,祭旗的脑袋不够用吗?
现在跪下磕头,还来得及吗?
郭宁依旧笑容可掬:
“好教各位得知,我郭六郎,当年是昌州乌沙堡的正军。当时我们在北疆与蒙古人厮杀,总有些高官贵胃不明白道理,以为官威可以用于沙场,好像官场手段厉害,刀子也厉害。后来蒙古人来了,把这些人都宰了。反倒是我能够率部脱身,所以我知道,关键时刻,官做得多大都没用,要看刀子利不利。”
他露出一丝回忆神色,随即又道:“中都的朝廷高官们,就比北疆那些要聪明。他们平时拿官大官小说事,一到关键时刻,便知道谁刀子利听谁的。比如奥屯忠孝,就很聪明。只不过,后来我率军入中都,把胡沙虎和他的同党杀得血流成河。胡沙虎的名头虽大,兵力虽多,刀子远不如我锋利,这才有了升王登基为皇帝,才有了我这个定海军节度使。”
就在郭宁前头,唯独有个脑后留着两根发辫的官员梗着脖子,昂然而立。
郭宁凝视他两眼:“那么,山东东路来州府、定海军下属的各位,是什么样的人呢?你们是打算和我比官位,还是打算和我比刀子?”
边上判官路钧汗如雨下,苦笑道:“节帅莫要开玩笑。你是我们的顶头上司,又掌雄兵,无论官位还是刀子,我等都比不过啊。”
郭宁睨视他一眼:“是么?”
“是的,是的。”
“那么……我听说来州掖县城里,有个勐安勃极烈叫忽剌古的。这人又是哪里来的胆子,越过我这个定海军节度使,与益都兵马都总管府眉来眼去呢?”
无论什么时候,想要了解地方上的情况,不能少了真正的地里鬼引领。
阿鲁罕在来州数十年,虽说身处偏僻,地位也不到,但是样样件件都看在眼里。而徐瑨在河北时,便靠着打探各方消息的本领立足于诸多凶恶大豪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