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州,海仓镇。
大金开国时,名将挞懒就认为,山东有名藩巨镇膏腴之地,盐铁桑麻之利。故而此后百载,国朝都以名臣重将坐镇。
这盐铁桑麻四项大利,来钱最快的,莫过于盐。
自大定二十五年起,朝廷所设山东、沧、宝坻、莒、解、北京、西京七盐司每年岁入合计不下一千七百万贯。其中,山东盐课超过四百三十万贯,占大金盐税收入的四分之一。
山东东路下辖二府十一州,有二府七州皆设盐场。比如来州这里,即墨县有劳山盐场、不其山盐场、天室山盐场、曲里盐场等,来阳县有衡村盐场等。
相对而言,来州东侧海岸的盐场较多,而西侧较少。西侧海岸稍具规模的,就只海仓场和西由场两处。
其中海仓场这边靠着胶水的入海口,港湾条件虽不如西由场三山下的太平湾,但在普遍淤浅的海边,也还凑合。故而,被视为滨海要地,专门设了海仓镇,有山东东路把鲁古必剌勐安下属的一个谋克在此驻守。
把鲁古必剌勐安在朝廷里,是有人的。这个勐安的勃极烈,便是此前在中都政变过程中幸免于难,还做了同判大睦亲府事的潞王完颜永德。
潞王在明昌元年就得授把鲁古必剌勐安,但他是很识相的宗王,无论在朝廷中枢还是地方,都不插手军政,顶多做生意捞钱。
自世宗皇帝的治世以后,山东东路将近五十年没打过仗,女真人们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习惯了和平的日子。又摊着不管事的勃极烈,所以这个勐安与各地的勐安谋克户一般,渐渐都以农耕屯田为生。
论起种地的本事,女真人多半是不如汉儿的,于是生活难免贫困,许多人到了灾年交不出牛头税,只好卖地为豪民作佃。
朝廷历年来对此局面不满,却归咎于女真人掌握的土地数量不够,于是连连发动括田,强制夺取汉儿的土地,重新分配给女真人。
老实说,那些夺来的千万顷膏腴之地,真正的大头自有去处。普通的女真勐安谋克户手里,顶多拿到些大人物们漏下的渣子碎屑。
然而地方上的汉儿们因为括田而流离失所卖儿卖女,人人泣血哭号……这满腔的愁苦,又该找谁去诉?
到最后,此举徒然一次次地加剧女真人与本地汉儿的矛盾,使得地方上流血冲突不断罢了。
明昌年间,朝廷三番五次地下诏,鼓励齐民与屯田户递相婚姻,以为国家长久安宁之计,何以如此?
皆因诸多地方,汉儿齐民与女真屯田户的矛盾冲突愈来愈激烈,已经没办法维持基层的长久安定了。
比如海仓镇这边,大定年间,许多女真谋克的屯田户和汉儿混居,甚至有人家违背世宗皇帝的旨意,结为婚姻的。到了现在,至少七八成的女真屯田户,都有汉儿的血统了。很多女真屯田户给自己起了汉名,除非对着朝廷,否则完全遵循汉儿的习俗生活。
可这些年来,两边的百姓们莫说不再婚姻,甚至彼此戒备,不再往来。
汉儿们大都去了海仓盐场,而女真人则多半聚拢在海仓镇南面的屯堡里头。
那屯堡也不是什么好去处,已经几十年没有修整过了,破旧的很。外围的石墙到处都是坍塌豁口,荒草横生,两座望楼也早就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