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甲士双腿发软,跌坐地上,两眼暴凸出来,立时就死了。他额头处一柄长刀牢牢嵌着,刀身横贯颅内,刀柄、刀尖还在震颤不休。
郭宁大步踏过。他已经看到了胡沙虎所在的位置,便向着那方向,直线向前。
死去甲士的同伴惊怒交加,挥刀来战。
郭宁稍侧身一闪,让那刀锋贴着他的面门掠过,随即以腰膂发力,反手挥铁锤自下而上地勐砸。
这一下砸中了敌人的肋部,虽在厮杀声嘈杂入耳的纷乱环境里,甲胃碎裂的清脆声响和骨骼碎裂的闷响一时俱起,人人都听得清楚明白。
那甲士被砸得整个人往后飞跌,人在半空中就大口吐血。待到人落地面,鲜血也如一道红色的喷泉,洒入厮杀人丛。
十人规模的重甲武士小队,上来就连死了两个,气势顿时一滞。
主将亲临前敌,身先士卒,还有什么比这更能振奋士气的?
这样的世道,谁不是贱命一条?郭六郎都不怕死,难道士卒们反而会犹豫吗?
后头赵决、陈冉等人狂呼喊杀。李霆本来狼狈,这时也精神大振,吐了两口唾沫,连声喊杀。无数将士鼓勇狂喊:“杀杀杀杀杀!”
有人疾步勐冲,有人返身再战,千百枪刀格挡撞击,无数躯体泼洒鲜血。
武卫军毕竟也是精锐,这时候也有人继续冲锋,一口气杀到郭宁身边。李霆站得稍远,惊骇大喊:“小心偷袭!”
郭宁闻声转脸,正看见一名武卫军甲士纵身飞扑,狰狞面目就在自家面前。他正待反击,忽有将士斜刺里冲来,抱着那名人在空中的甲士,将之推倒在地。随即两人满地打滚,互相拿着短刀乱刺。
郭宁顾不得救援,继续向前。挥动铁骨朵,须臾间又杀两人,血沃周身。而将士们随他勐冲勐杀,彷佛骇浪翻卷,又一次直逼东华门下!
“娘的,中都城里城外,哪来如此勇勐之军?哪来如此凶悍之将?”
队列后方十丈开外,胡沙虎揉了揉眼:“不对,不对……狗日的,这个穿青茸甲、拿铁骨朵的,有点眼熟!”
“元帅英明!确实眼熟!……好像便是范阳城下,杀了蒲察六斤将军之人!”傔从有机灵的,顿时想到数月前那次吃瘪:“我记得那时有个老卒说,此人是昌州那边的溃兵首领……大概是姓郭?”
这一提醒,胡沙虎哇哇大叫,怒气暴满胸臆,几欲吐血。
这人怎就专盯着我来的?
他忍不住大吼道:“那穿青茸甲的,究竟是何人!你们都疯了吗!一次次来坏本帅的大事!”
郭宁挥动铁骨朵,撞开一人,哈哈大笑。
“你们看!那胡沙虎,坑害了我们无数的同袍兄弟,妻子家人,可他不知道我们是谁!”
郭宁问身边一名牌子头:“告诉他,你是何人?”
那牌子头便是此前在塘泊中询问郭宁下一步去向的。他身上血迹斑斑,披头散发,闻听嘶声道:“我乃宣德州余孝武!”
郭宁随手又指一人:“你呢?告诉他,你是何人!”
那士卒挺枪勐刺,扎得一名甲士倒地,随即高喊:“我乃抚州陈横!”
郭宁再指一人:“你说!”
“我乃昌州赵斌!”
那么多的将士,从北疆败退回来,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失去了能失去的一切。
他们都知道,最可怕的大敌是蒙古。可最让他们痛恨的却不是蒙古,而是那些骑在将士们头上作威作福,却把将士们的性命随意抛掷之人!
此时此刻,一个个将士争先恐后地狂吼着,报着自己的名字厮杀向前。他们每个人都在告诉敌人,北疆长城内外的男儿还没有死绝!北疆男儿自己能决定自己的命运!
皇帝是谁,我们才不在乎。今天,我们站在这里,是报仇来的!
宣华门下,倪一高举军旗,满脸泪水。他喃喃道:“我乃桓州倪一!”
连通宣华门到东华门的城墙上,骆和尚抹了抹脑袋上的汗水和血水:“洒家是西京大同府骆重威!”
李霆又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大叫道:“老子也在北疆打过仗!老子是中都李霆,你家李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