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员依然有些犹豫,但耶律楚材既然吩咐了,就得不折不扣地办到。他心里暗中盘算着,晚上先召集自家熟悉的几个商贾……
唉,罢了罢了。商贾们的嘴,赛过骗人的鬼。纵然自家只和三五个人说道,当晚上整个天津府就全晓得了,根本拦不住的!
与此同时。
刚被耶律楚材提起的李云,这会儿正满头大汗地跪伏在临安丞相府的偏厅,不敢抬头觑看。
“也就是说,那位周国公明明就在海州,听闻消息以后却从山东往中都赶,他和宣缯恰好错过了?”
“是。”
“哼哼。”堂上有人冷笑:“恐怕不是恰好,而是特意为之。宣缯到了中都以后,他们还会把各种礼仪摆到十足,却推脱正式的谈判。这些蛮夷,是想坐看着鹬蚌相争呢。我们不在淮南死伤几万人,他们压根不会动一动!”
“但他们终究会有动作的。”
“哦?”
“他们如此作态,其实反而彰显虚弱,他们就只是为了从我们手中捞取更多的好处。而他们这么用心着意地谋取好处,是因为北方残破,他们实实在在地需要好处,一刻也离不开我们在粮食、钱财和物资上的支撑。所以,他们迟早会有动作的,无非早一步还是晚一步。”
“嘿嘿,不可能早的,一定是晚!”
“晚了又如何?你还能代替宣缯去催么?”
堂上的大人物争论了几句,有个威严的声音道:“贾似道,听说你是有几分小聪明的,这时候,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说话之人便是南朝的头等权臣史弥远了。
“小人没主意……”贾似道深深俯首:“但小人的座船从黄水洋经过时,在泰州丰利场补充食水,听说了一件事。”
“讲。”
“家父淮东制置副使贾涉,正调集运河上所有的粮船所载,作为忠义军行军作战的补充。”
堂上静了一下。有人吭哧吭哧地笑了起来:“又来这一套!你们父子二人,全都一肚子的生意手段。一边摆架势给定海军看,威胁要削减粮秣交易;一边藉着忠义军的军需,赚朝廷的钱;顺便还能逼着商贾们献一笔好处……贾涉这厮又要吃三家了是吧?”
也有人道:“办法简单粗糙了些,管用就行。北人缺粮,我们就只在粮食作文章,那也理所应当。譬如养犬、饲鹰,不都在吃的上头想办法?”
史弥远也笑了几声:“贾涉的家财都被好儿子荡尽了,总得抓紧赚回一些。”
顿了顿,他道:“告诉贾涉和李大东等人,无论如何都要保证忠义军的粮秣,使他们奋力厮杀。屯驻大兵那边,有司也要督促。”
“是。丞相放心,我们各自去办。”
开封方面在南朝的渗透,远远不如在中都,临安行在发生了什么,他们并不能了解,但宋人在淮南方向骤然加大了投入,与己方纠缠的军队越来越多,这却是瞒不住人的。
其实整场仗打倒现在,也没超过一个月。但战争规模和投入的兵力渐渐有些失控,眼看着为了抢掠钱财物资而产生的消耗,已经快要超过前期抢掠得手的半数。也就是说,这仗再打一个月,开封朝廷就要蚀本了。
百年来宋人都是这副德性,战场上未必能赢,却总是和牛皮糖也似黏了不放手。
往日里大金发起狠来,便调动北方诸军南下,给宋人一记狠的,打到他们老实服帖,跪地交钱交粮。这会儿开封府财政贵乏,却支撑不了大仗。何况中都方面陆续有消息传来,说定海军郭宁或将呼应宋人,从中都发兵,所以河北和西京大同府的驻军也没法挪动。
最后只能由南京路统军司接连行文,催促原本作为后继的兵力急速南下。这支兵包括了南京路各地的镇防甲军和开封府十三都尉之兵的相当部分,开封方面严令不必恋战,只消逼退宋人的纠缠,立即汇合各部,一齐撤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