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虎高琪的得力助手完颜磷,被几名定海军的刀盾手逼到了一处角落。他狂吼着挥刀乱砍,杀伤了一人,但其余几人用肩膀抵住盾牌,如三面围墙那样推进,把完颜磷压得动弹不得,然后用直刀从盾牌间的缝隙反复戳刺。
每一次刺击,盾墙内侧就传来一声惨叫。大量粘稠的鲜血随之流淌,没过白如玉石的台阶,一直到郭宁的脚下,再顺着石板的缝隙慢慢渗透下去。
郭宁手按金刀,脚步不停,一级级地踏过台阶,靠近前方的战线。
在过去的无数次战斗中,这个勇勐异常的青年总是身当锋镝,活跃在战场的最前方,亲自粉碎一切抵抗。但现在,他虽然不断前进,却始终没有与敌搏杀的机会。定海军的将士们,还有新依附的地方乡兵将士们全都爆发出了高亢的斗志,他们高声呐喊着,一波波地越过郭宁,把战线继续向前推进。
随着史天倪冲破了设在台阶顶端的防线,术虎高琪竭力维持的军阵,就如同被投入沸水的油脂那样不断融化,从大块到小块,从小块到零星的小点。
眨眼间,大安殿的匾额下方就堆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将士们往附近看看,发现没有还敢抵抗的敌人了,高台左近骤然安静。
李守正得意地带着两名部下甲士过来,拜见郭宁:“宣使,术虎高琪死了,是我部下两人杀的!”
耶律克酬巴尔是资深的朝廷军将,早年和术虎高琪是认识的,忍不住问道:“这厮死前可曾后悔?”
两名甲士道:“只听他先喊着,这么做都是为了大金;后来又喊,这一趟不亏了,毕竟睡了娘娘。”
“这厮真是作死!”众将俱都摇头。
大金国的平章政事、都元帅,大蒙古国的燕王就这么死了。尸体就在不远处,但此人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丑罢了,郭宁懒得理会。
大安殿所在的高台乃是宫城的制高点,除了少量宫观佛塔之外,也是整个中都大兴府地势最高、视野最开阔的地方。
站在宫殿的门前,郭宁向南可以看到纵横如棋盘的里坊,看到绵延的城墙,看到渐渐熄灭的烟柱和顺着道路行进的军旗。
他又听到了宫城北面轰鸣的马蹄声和脚步声,于是停下脚步,随手指了一名傔从:“慧锋大师的人从后头包抄过来了,派几个人上高处举旗吹角,迎他们一迎。”
很快,大队兵马像是灰色的潮水那样,从北面的宣明门,从东西两面的角门涌进了高台下方的广场。
进入广场的每个将士仰起头,就能看到站在石阶尽头的高台上,以巨大宫殿和一排排红漆柱子为背景的郭宁。
这么多人的炽烈视线骤然集中,郭宁身边的史天倪等人忽然觉得无法承受,慌忙跪了下来。他们的举动立刻被大量新投靠的将士所模彷,数千人跪伏的动作发出沉闷响声,使整个广场好像一下子低了一截。
定海军本部的将士们却并不打算效法新战友。他们相信,自己和郭宁之间有着更亲密、更牢固的关系,他们看着郭宁的身影,只是欢呼不断。
这里是中都!
我们的郭宣使、我们的定海军打败了那么多的敌人,拿下了中都!
骑兵们挥舞着武器,在广场四周奔驰着,他们侧过身体,面向大安殿的方向,向郭宁发出持久不息的欢呼声。步卒们则跳跃着又笑又喊,弓弩手接连射出鸣镝,许多身着重甲的铁浮图甲士们也想跳跃,但甲胃太重了,他们实在跳不起来,只能拼命地挥手。
有人灵机一动,取下头盔用刀柄敲打,这个动作很快被大家学到了。铁盔被铛铛地敲着,发出的声音忽然尖利忽而粗嘎。这并不好听,却能够宣泄大家的兴奋情绪和热情。
声浪传到了宫城以外,更多人参与到了欢呼中,军队里的号角、铜锣和皮鼓也被勐烈敲响了。随着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人声和锣鼓、号角声相互配合,渐渐形成了明快而统一的节奏:“威武!威武!郭宣使威武!定海军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