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祖年近六十,这辈子阅人极多,听得出郭宁的诚意。
这两年里,对大金忠臣郭宁吹嘘到处都是,吹得越勐,大家就越明白将要发生什么。但郭宁身为无数人揣测的焦点,将之这么坦然地说出来,实在也够推心置腹。
地位到了现在这程度,城府深到了做戏整整大半年,只为对开封朝廷一击毙命,这样的人岂是会胡乱承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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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人,还能用得到苦出身的反贼们,把机会放到了眼前。他甚至对后来军事政治地位,都有承诺。己方再有疑虑,那和傻子何异?眼下的局面,不是两家携手算计,而是红袄军要拿出压箱底的本事,为自己开辟未来!
何况……
郭宁如果真能灭了开封朝廷,旋即再翻覆中都朝廷,那就是改朝换代了。泰山贼寇中每一个人死后到了黄泉,都能拍着胸脯告诉父母家人,我们灭了金国,咱们家里绵延多年的血仇,我替你们报了!
刘二祖张了张嘴,房门忽然被人用力一推,发出哐当大响。
彭义斌紧握双拳入来,死死地瞪着郭宁:“别的我不在乎。我只问一句,周国公,你不会继续替金人做狗了,对么?”
房门只是掩着,郭宁和刘二祖要私下谈话,大多数部下们散的远些,只有几名首领人物簇拥近处。彭义斌便是站在门口的护卫之一,他忽然这么冲进来,另两个护卫都措手不及,慌忙奔着阻挡。
倪一刚踏入屋子,便听彭义斌口口声声说狗。这哪里忍得?倪一顿时勃然狂怒:“你娘的!”
他抬手就去拔刀,原本想和他一起控制彭义斌的郝定慌了神,又转去劝阻他。
郭宁笑吟吟看了会儿闹腾,慢慢地道:
“这几年我还真没做过狗。反倒是意图驱使、压倒我的人,一个个地死得很快,所以如今的大金朝廷上下,包括中都那个病秧子皇帝在内,敢坐在我上首的人已经没了。彭义斌,你当然也不想做女真人的狗。不过,我待要混一天下,建立新朝,你能替我鞍前马后么?”
彭义斌满脸通红,额头青筋乱跳:“你若说话当真,我便做先锋开路!”
郭宁哈哈大笑。
笑声中,他站到彭义斌面前:“从此地到徐州,到归德府,再到开封七百里,沿途要跋涉泥泞滩涂。其间的水文、道路,你都熟悉么?”
红袄军收缩泰山的这支,大都是本地的农夫贫民,要不是女真人凌迫,一辈子没离开过家乡十里。唯独彭义斌经常为刘二祖奔走联络各方,是个有见识的。
他昂然答道:“闭着眼睛也能走得!”
“为大军作先锋,要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要攻坚挫锐、扫清前敌,你有这本事么?”
“有没有这本事,我说了也不算,周国公何不试试?若不成,砍我头便罢!”
次日清晨。
熊耳山下废弃的道路两旁,小兽和飞禽忽然成群结队地离开了自家的巢穴。小兽们感觉到了地面在震动。
飞禽在空中盘旋着,看到了周边数十里范围的溪流和山谷里,一队又一队披甲的战士出现,一队又一队骑兵策马前行。当飞禽勐然振翅,飞向高空。它的视线下方换成了一面又一面随风飞舞的旗帜,一眼望去,就如潮水从深山涌出,水浪翻卷,无边无际。
红袄军的泰山余部并没有按照事前与郭宁约定的计划行动。
他们倾巢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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