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也笑笑,终于在心里轻吁了一口气。
回到客厅,芳草主动向谢省三问道:“您是要推销轮椅吗?”。
“不,您误会了,不是这样的,今天我们是来捐赠轮椅的。请您先生亲自来试试,行吗?”,谢省三热情满满地说。
听到客厅芳草与谢省三的对话,罗跃进自己摇着轮椅从卧室出来了。
“您就是罗科长吧?”,听到谢省三这样称呼自己,罗跃进的内心里蓦然涌过一股暖流,他对谢省三与小崔的态度也陡然变得亲切。
“芳老师,客人来了,去给他们倒杯酒呀,天气这样冷”,罗跃进似笑非笑地扯动着自己的笑神经,话语倒也客气热情,只是他对芳草的称呼一直就是这样,不知道的人还会误解他们是不是两口子,怎么这样生分。
虽然坐着轮椅,但罗跃进一现身就让谢省三和小崔两人明白,现在这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年轻的时候应该形象还不差,往高里说是风流倜傥,往低了说至少是人高马大吧,你看他国字脸,眼晴圆而大,妥妥的北方人的脸型。
芳草苦笑了一下,她在丈夫的面前一直是顺从的,于是她就起身去倒酒。
谢省三一把拖住了芳草的衣袖,赶忙说明起来意:“罗科长、芳草老师,是这样的,我们滨湖轮椅厂呢在我们滨湖市民的支持下,这些年生意在逐步扩大,效益不错,年关在即,为答谢广大客户的关爱和全市人民的支持,我们厂这次举办回馈社会活动。我们深为你们俩伉俪相濡以沫、相互扶持、恩爱有加的事迹深深感动,决定将罗科长选为我们厂的特别的捐赠对象。一辆轮椅,一笔捐款,小小心意,小小心意,请你们不要拒绝。罗科长、芳草老师,不瞒您说,说起来芳草老师也是我们家孩子的老师,加上你们刘校长特别推荐,更多是被罗科长坚韧不拔降服病魔、芳草老师长情陪伴所感召,这次我们还给罗先生准备了一笔小小的慰问金,勿请笑纳。”。
谢省三言简意赅,但声情并茂,确实还有点表演天赋,小伙子忍着才没有发笑。
弄得芳草老师一个劲的表示谢意,“这怎么该当?这怎么该当?跃进,你说收不收?”。
“收了吧,他们也不会白给的”,只有芳草听出了罗跃进声音里的寒意,也只有她知道就是因为谢省三把自己的长情陪伴也归纳为捐赠的理由让跃进的心里产生了抗拒。
“弄得我都不敢相信了,无缘无故的”,芳草老师说的真是肺腑之言,多年谁曾来关心过自己,关心过这个风雨飘摇的家。
“怎么会无缘无故呢,一切该有因果”,小伙子小崔这时有意无意地接过了话头。
“是吗?年轻人也相信因果?”,芳草有些诧异。
“我相信。芳草老师,如果要论因果,您的善行就是因,自然会有善报的果”,小崔的话语出人意外,又合乎情理。
“看你说的,让我真无地自容了”,芳草诚恳地说。
“芳草老师,您看您客厅这幅条幅,李白《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如果没有李白送孟浩然之广陵这个因,就不会有李白后来这样的名句,因果是相连的”,小崔看了看芳草老师,似有意又无意地轻轻吟诵道:“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芳草有些不好意思了。
客人走了,留下了轮椅、捐款与情意。
芳草的心底却无法平静,作为一名中学语文老师,几十年都在文字间浸润,她对文字有着天然的敏感,那天陈华佗老教授提到受“故人”之邀,今天小崔又一次重复提到“故人”的字眼,就像一粒石子投入了她的心潭,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久久不能平复。
这一晚,她居然梦回故园,梦见自己在莲花丛中开心地笑了。她的身旁身影模糊的哪一个少年是谁呢?她一笑就把自己笑醒了。
她看看身边,空空如也,而隔壁房间丈夫罗跃进正睡得鼾声四起,她闭上眼,她想让自己在朦胧中再回到梦境中去,可她听到的只是鼾声。
窗外却已曙光初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