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茂无奈地摊了下手,站起身来。
“小高,一会儿可别乱承诺什么。其实严格说来,这冯伟也不是单纯的欠薪,他是包工包料,之前我们也给他们调解过,建议先让对方按照当下的行情把工钱付了,材料款再另想办法,可冯伟就是不同意。”
高茂稍做沉默。
他能理解冯伟的行为。
毕竟以现行法律来说,要工资不难,拒不支付劳动报酬可以直接让老板唱《铁窗泪》。
但材料款就不好说了,最多能将欠款方纳入失信人员。
说不定曹友华现在已经是失信人员了。
高茂郑重地道:“可我在现场已经承诺了。”
“那是权宜之计,总不能真让他跳下去吧?”廖副所长苦口婆心地说道。
高茂思索了一下,道:“廖所,我觉得承诺的事情就应该做到,不然公信力何在?”
“你去试试吧。”
看到高茂坚定地转身出门,廖副所长无奈的神色中又夹杂着几分欣慰。
年轻人,工作有激情是好事,但就是容易较真。
当年他的工作态度也是这样的,而在经受现实的摧残之后,他才成了现在这样子。
有些时候,不是你想把这个事情处理下来就能处理下来的。
事权的划分、职位的高低、甚至见识的广博程度,都影响着最终的结果。
想的有些远了,廖副所长收起思绪,拿起手机,拨通了程所长的电话。
“程所,给你报告个事情,人已经劝下来了。”
“哦?不错!怎么劝下来的?”程所长长长地松了口气。
毕竟,辖区内还有人骑在楼顶要跳楼,他这个派出所所长心里肯定不踏实。
廖副所长道:“你不是让小高过来了嘛,是他劝下来的。”
“他?他怎么劝的?是不是承诺了什么?”
虽然程所之前同意让高茂过去做劝解,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这就跟买彩票差不多,万一成了呢?
可当事儿真成了,那种惊讶感丝毫不会减弱。
虽然廖副所长内心是疑惑的,但态度是端正的。
他很是惊叹地道:“什么承诺都没给,甚至都不保证曹友华能到场,可那冯伟像着了魔一样,就是相信小高,只劝了几分钟就下来了。”
程所沉默了。
这是劝解?怎么听着像是被下了降头。
他内心恨不得长出一百个心眼子,谋划如何才能继续将高茂留在小西湾所。
不说别的,就说这手降头术,调解个纠纷啦、处置个突发事件啦什么的,那还不是百试百灵?
不过他也知道,这事儿有难度。
人事调整这方面,虽说也会征求他这个部门主要负责人的意见,但征求意见这种事情,听听就算了,别太当真。
他又不像虹桥所那所长,没事儿就去找领导哭诉,不是钱不够就是警力不足……
“下一步怎么处理?先说说你的意见。”
“冯伟的行为肯定是构成扰乱公共秩序,按理说应该处罚,不然会引起不好的示范效果。但如果我们这时候处罚了冯伟,又很容易将矛盾引到自己身上,要不请示一下局里,看领导是什么意见?”
“……”电话对面的程所长沉默了几秒,没有答复,而是问道,“现在冯伟的情绪怎样?”
“小高还在与对方沟通。”廖所长善意地笑着,“小伙子还是太年轻,居然真想着帮冯伟把这问题给解决了。若只是工钱倒是简单,可冯伟不愿意啊!就曹友华那态度,双方想不在法庭上见都很难。”
“那等小高那边有了结果再说吧。”
……
纠纷调解室。
虽然这次的事情并不算纠纷,甚至可以以构成扰乱公共秩序给冯伟行政处罚,但处罚不是目的,问题得从根源上解决。
看到高茂进来,冯伟想是有了主心骨一般,一下子站了起来,迫不及待地道:“高警官,求求你!您可一定要帮我想想办法!”
坐在旁边的中年民警老马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神色,旋即又平静了。
“我会给曹友华打电话。”高茂带着无可置疑的语气回道,“不过我得先了解一下情况,对于曹友华是否有能力支付你的所有款项,你是否清楚?”
“他有钱!那混蛋三年前就将自己绝大部分资产转到其他人账下了。”
高茂目光灼灼地看着对方:“你怎么知道的?”
“我朋友告诉我的。之前我在曹友华手上拿项目,也是我朋友介绍的。”
以高茂目前在心理学方面的知识储备,可以判断冯伟没有撒谎。
虽说冯伟没撒谎并不代表着这是事实,但至少可以试试。
于是他先简单地向冯伟了解了一些情况,然后拿起手机,拨通了曹友华的电话。
号码是廖副所长提供的,之前在现场的时候也已经与对方联系过,号码保真。
很快,电话打通。
“你好!我是小西湾派出所民警高茂,请问你是曹友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