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五人为一伍,伍设伍长。
他实在饿昏了头,才脱口而出这声叫了十多年的世子。幸好这里都是自己人,不然又要惹来祸端。
霍无殇垂下眼眸,眼底落下一片阴影。抄家,流放,武安侯府一朝倾覆,从天潢贵胄的侯府世子跌落到蝼蚁兵卒,绝望,愤恨,不甘……曾经鲜衣怒马、惊才绝艳的武安侯世子,早就随着武安侯府,一起消亡了。
“伍长,”另一个脸型瘦削的青年强撑着手臂往霍无殇那挪了挪,“前面……”
话未说完,就看到霍无殇摇了摇头。青年像是一下子被抽离脊骨,弓着背一言不发。
他们已经进入石林四天四夜,五个人靠着一囊水撑下来,如今水囊将空,他们还能撑多久?
另外几人相互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绝望。
“妈了个巴子,林景春那个狗东西,定是假传军令,故意让我们来这探查,他就是想整死我们!当初在京都,那狗东西恨不得舔世……伍长的鞋底,现在倒是仗着个阉人干爹,到军中作威作福来了,老子若是有命回去,非他娘地揪了他的命根子喂狗!……”
络腮胡子的壮汉咬牙切齿地捶着地面,口中咒骂不断!
“李虎,省点力气吧。”国字脸少年陈晋有气无力靠着石头,“你要是有劲无处使,等会你背我一段呗!”
“呸……臭小子!你就不恨呐?”
“我……”
“好了,”霍无殇沉声打断,“保存体力,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一定带你们……出去。”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争执的二人立马闭嘴。
他们从祖辈起就效忠霍家,武安侯府没了,他们就跟着一块充军,听从霍家命令,使他们自小刻进骨血的本能。
“陈宇,”霍无殇看向瘦削青年,“还有多少水。”
陈宇抬头,有些不忍,“……每人一口。”
霍无殇蹙了蹙眉,纵使再精打细算,一囊水终于还是见底了。
他的视线扫过这些无怨无悔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弟兄,胸口窒息般的疼。
他拽了拽领口,手心摸到熟悉的硬物。
是一块木雕神像,自小就挂在他的脖子上。也多亏是木头,才在抄家时留了下来。
多年抚摸,木雕表面莹润如玉,这是霍家的传家宝,不知从哪一代祖宗手里传下来的,但谁也不知道这是尊什么神,就连他的祖父都说不清。
他从来不信鬼神,戴着它也只是多年习惯使然,世间若真有神明,又怎会让奸臣昏君当道,害他武安侯府至此。
但这一刻,他突然想要求一求,他不能死,霍家大仇未报,冤屈未刷,他还不能死!
霍家的血不能白流!
他紧紧握着神像,心中苦笑,手心几乎掐出血,从未像这一刻般觉得自己可悲又可怜。
——神明垂怜!
——神明垂怜!
啪——
一样物什突然掉落,霍无殇本能伸手接住。
这是……?
他错愕抬头,头顶空空如也,手心的触感确是实实在在的。
包在油纸中,
是……
“是吃的!”刚才一直沉默不语的圆脸少年第一个出声,他挣扎着爬起来,朝霍无殇踉跄着走过去,拼命耸着鼻子,“伍长,香味,香味!是……是吃的!”
“方平,你是属狗的吧!”陈晋咽了咽口水,没办法,听到吃的,哈喇子自己就流出来了,本能反应。
霍无殇扫了眼众人,就连一向最沉稳的陈宇都目光灼灼,满眼期盼地盯着他手中的油纸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