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阳也明白。
儿子的花柳病,在外人看来就好像洪水猛兽一般,其实这世道的人也都知道这病并不会通过交谈等传染,除非是有近距离的接触。
可世人不是每个人都那么明智,知道李兆先身上有传染病,除了那些至交不好意思回绝之外,谁愿意跟李兆先一同玩耍呢?
“去吧。”
李东阳也不问儿子去哪了。
儿子的病看起来好了很多,连他都不得不服张周的“医术”,儿子的病毕竟在以肉眼可见的效果在好转,之前儿子病重时就管不住,现在就懒得去管了。
……
……
“父亲走了吗?”
李兆先借口回去拿东西,先到了侧院中,见到了自己的妹妹,换了一身学士服的李玗。
李兆先道:“妹妹,这般时候你还是不要出去乱跑了,我是来说……”
“兄长这是言而无信吗?”李玗不高兴了。
李兆先叹道:“不过是市井之间的一些人,在那高谈阔论,又不是什么名儒,回头我再带你去……”
“不行,我要去!”李玗把头一偏,显得很固执的样子。
李兆先叹道:“那你小心一些,我先去看看父亲是否进了内院,去到外面更不要随便说话,你这嗓音……毫无男子的中气,如此娇脆是个人都能听出来。便随我身后,有事我来跟外人说便可。”
“好。”这次李玗欣然同意。
李兆先道:“也不知你一介女儿家,都快嫁人了,何来那么多的兴致。要说才华,父亲为你许配的孔家嗣子,他的才华和名气都很好,你又何必呢?”
“兄长,你还说?”李玗本来已经准备跟着兄长出门了,闻言又转头瞪过去。
李兆先好似投降一般道:“好了,说好了只听讲,咱是北地人,而宣讲心学的多是南方人,连言语上或许都听不懂。说好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走了走了!”
……
……
李东阳也是从下人口中,知道了女儿跟着儿子出门的事。
他没有强行去阻拦。
当天他也没着急去睡,而是要等孔弘泰到来,从孔弘绪被押到京师之后,孔弘泰也就一直没走,也一直在活动各方的关系,要把他的那个大哥给捞出来。
“东庄……”
李东阳在自己的书房,见到了灰头土脸而来的孔弘泰。
“你的事,我问过刑部了,他们也不知该如何处置,现在南溪的事闹得人尽皆知,连陛下都不好收场。”
孔弘泰目光热切问道:“莫非是有人在背后恶意中伤?”
李东阳没回答。
他在想,恶意宣扬倒还有可能,恶意中伤?
现在外面传扬的每件事,哪个不是你大哥曾经做过的?就这,你们孔家人还好意思说别人中伤呢?
孔弘泰似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他道:“先前几次去拜访莱国公而不得,他的府门高得很,拜帖都投不进去,甚至还有锦衣卫的人阻拦。”
李东阳道:“那是陛下的吩咐。北方各处的战事不断,或也有鞑靼的刺客,对他不利。”
孔弘泰问道:“不知李阁老可否代为给传个话?就是不知他到底有何想法,坐下来说为好,现在孔家上下能打点的都打点过了,现在没人愿意出面,似就只有……唉!”
孔弘泰不好意思说下去。
因为他不但在别的官员那里碰壁,连在李东阳这里,他都没落到任何的好处。
“好。”连孔弘泰都没料到,李东阳会爽然答应,“我回头替你传话给张秉宽,看他是否肯帮你。我不帮你们,又能是谁呢?”
到此时,虽然没人再提过李家跟孔家的联姻,但这段联姻关系仍旧没取消。
之前闹那么大的动静,孔家名义上的嗣爵人,跟当朝大学士的掌上明珠联姻,简直是人间美谈,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典型代表。
也不是想取消就能取消的。
李东阳其实也知道,孔家案子的进展,关乎到他女儿未来的终身大事,他也不是没想过以后是否还要嫁女儿的问题……那都是旁的话,对他而言,现在名义上跟孔家还是姻亲关系,他就不得不为孔家的人做点什么事。
不然,别人还以为他为了取消婚约而落井下石。
……
……
朱凤回京了。
比预期耽搁了三四天,这次朱凤回来明显精气神都不如前几次,经过西北和辽东的几次磨砺和来回折腾之后,朱大少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是个纨绔公子,眼睛里甚至也带着沉寂和沧桑,有点半身入土的意思了。
这次回来,张周还算是客气,直接去城门口迎接。
也是因为当天张周没什么事,入冬之后入宫给朱厚照上课也不是那么频繁,偶尔去提点一下便可,也不是说每天都要去。
在张周看来,他就是朱厚照学业有成路上的垫脚石,这不是他所想看到的,有些事……能帮一把固然是好,但皇帝和太子父子俩也不能太过分,总之就是……不常见还是个稀罕,如果每天都在一起,他的那些教学方针对朱厚照也就不好使了。
“张兄。”
朱凤见到张周,没多说什么,甚至都不往张周身旁靠近。
因为他知道,张周不喜欢跟他来个拥抱什么的。
“茶楼包下了,进去说。”张周请朱凤到了城门内最近的茶楼内。
本来朱凤在路上就想说点什么,被张周伸手阻拦,等二人进了茶楼上了二楼,坐下来之后,朱凤才开始打开话匣子。
话也明显比之前少了很多。
“张兄,我就一个请求,能让我在京师休个一年半载的吗?”朱凤大概知道,现在他就是螺丝钉,哪需要他,他就要往哪钻。
所以他迫切恳求,能回到京师休养一下,主要是养一下他的“心伤”。
张周点头:“面圣之后,你跟陛下提吧。”
“……”
朱凤瞬间发现,自己对大明的意义还挺大的。
好像连张周都没法决定他未来去哪了。
张周问道:“知道辽东的战事了?”
朱凤道:“昨天才听说,好像很惨烈吧?到现在都没消息?家父在宁夏,最近过得也不是很好……”
“都一样。”张周拿起茶壶,要给朱凤倒茶,朱凤赶紧接过茶壶主动给张周斟茶。
“张兄,我们朱家父子,还有我的兄长,其实都只是想过点安稳日子罢了。对了,最近您可有留意彤儿的事?”
朱凤刚把茶斟完,张周都还没把茶水送进嘴里,这边就开始问一些不合时宜的话了。
张周好奇道:“你这情种啊,这都还在意?”
朱凤低下头,有些惭愧道:“我只是觉得奇怪,好些日子没她消息了,她连封信都没给我写过。我……担心她出点什么事。她也是苦命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