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点了点头。
随后他打开第二份。
字迹是一样的,都是一个人誊录的,所以从字面上,他也看不出这是谁写的。
但看到内容,他登时感受到跟儿子所列不一样的感觉。
“这……”
朱祐樘只是看了一会,登时就被上面的内容所吸引。
张周道:“在这份论述中,将草原划分成为十几个区域,而大明的兵马也被分成十几份,按照所定的,每一份都牵连草原上几个区域。然后形成了区域的划分,将会以大明关隘之内的城塞为基础,进入到草原之后再包干到自己的区域。”
朱祐樘皱眉道:“看着有些熟悉,先前内廷议事时,他们不就提到,说是要在草原上建立行在,甚至是多修造几座城?”
张周道:“在这份论述中,修城是其次的,而是各路人马辐射自己的区域,与鞑靼人做周旋。不求一时将鞑靼人覆灭,而是采取层层推进的方略。”
朱祐樘道:“不妥。这么做的话,粮草供应太难,越往草原深处走,补给的难度越大。”
张周笑道:“所以在论述上还提到一点,那就是在草原上修建道路,通过增加人口的北迁,以达到挤压鞑靼人活动空间的目的。”
“哦?”
朱祐樘微微思忖,还是摇头,“也近乎于空谈。”
张周道:“陛下,这是太子和公主应考的题目,很多东西只需要提一个大概便可,您或许是……太认真了。”
“哦,也对。”朱祐樘苦笑道,“朕还是没从查阅奏疏那种节奏中走出来,若如她所言,在草原上建立那么多的据点,要是鞑靼人集合优势兵力来袭,光靠这一处处的据点,能守下来?”
张周道:“陛下,事到如今,问题不在于战,而在于不战。若是鞑靼人动向分明,这也算是给了我们机会。”
“嗯。”
朱祐樘又点头,“可是,这么做的话,会不会……时间长太了?”
张周道:“这也正是臣认为两份东西不同的地方,正如陛下您所言,前一份虽然也有很多空谈,但所代表的是以雷霆万钧的手段,在短时间内,短则一两个月,长则半年到一年时间,就可以平定草原。”
“而后一份,则是徐图而进,用数年时间,逐渐开疆拓土,将鞑靼人的生存空间挤占,最后达成平定草原的目的。”
朱祐樘笑道:“秉宽,还是你总结得好,朕看了之后,都没想到是这样。”
张周继续道:“只能说两份见地各有所长。”
朱祐樘道:“那不用说了,朕觉得第二份更好。”
这就摆明是心理倾向了。
能猜出这是我女儿的作品,当父亲的能不支持的?
至于太子那臭小子!
哪凉快哪呆着去。
张周道:“陛下是否要召见太子和公主,当面跟他们说明优劣?”
“不用了。”朱祐樘很自信道,“朕觉得,有些时候是该让太子承受一些打压,不然他还以为自己能耐上了天。况且朕觉得,就算是有平定草原之事,也不该由他去费心,他只要安心做好学问,学会治国之事便可。”
……
……
由朱祐樘作为最后的阅卷者,结果出来,谁都没法去反对。
但为了谨慎,朱祐樘还是在卷子上表明了他的意思,各自做出一些评语……当然做父亲的也很鸡贼,不会说是对谁的偏颇,而只就事论事。
对于朱厚照那份,多是有关“空谈”、“泛泛”之类的评价,而对于后一份,则多了几分褒奖,表明大明需要以沉稳的方式去平草原,而无须靠取巧而胜。
大概的意思就是。
朱祐樘心理上跟儿子的意见相同,但到阅卷写评语的时候,就完全是站在女儿那边了。
考卷是由张周亲自交给两个小的,地点就在文华殿。
朱祐樘迫不及待把自己的卷子拿回来,看了看之后,好奇问道:“先生,这是啥意思?”
张周道:“太子,评语还不够明显吗?在论述这件事上,你略逊一筹。”
“什么?”朱厚照大怒道,“你咋知道这是我所写的?你这样做不公平!黑幕!为了帮我皇妹,这是不择手段!我……乃是全为了能尽快平定草原,你……你是怎么当先生的?”
张周一脸无所谓的神色,问道:“你看过你妹妹的卷子吗?”
朱秀荣还挑衅一般把自己的卷子往朱厚照那一送:“喏,你要看吗?”
“不看!”
朱厚照道,“一点都不公平。”
张周摇头道:“评语不是我所写的,而是陛下所写。”
“父皇……”
朱厚照登时有些气馁。
张周道:“且在开卷之前,没人知道这到底是谁写的,如果你连公主的卷子都没看,你怎知你妹妹的回答,与你有何不同?你又如何断定其中有不公的地方呢?”
“拿过来!”
朱厚照嘴上骂骂咧咧道,“父皇说我言之无物,我倒要看看,一个小丫头,能说出什么言之有物的东西!这就是你写的?”
朱秀荣道:“皇兄,这不是誊的吗?我写的,在那,你要对比一下吗?”
“不用了。”
朱厚照瞪了高凤一眼,因为帮誊的人正是高凤。
在这件事上,朱厚照有他“自己人”,奈何高凤并不属于阅卷工作组的人员,只负责用一模一样的字迹,把两份卷子都记录下来。
最初朱厚照是不屑一顾的,可当他看了一会,随即又被上面的内容所吸引。
“张先生,你敢说,这份东西不是你所教给她的?我怎么觉得,以她的年岁,写不出来呢?”朱厚照显然也察觉到,这份卷子里是有点东西的。
张周道:“我给你的参考资料,你看过了吗?”
“当然看过了。”朱厚照道,“不但看过,而且我还……你是不是给她的,与跟我的不一样?”
朱秀荣在旁边支着头,笑眯眯道:“皇兄,你输了是不是打算不认账?”
“什么屁话?”朱厚照道,“你哪赢了?我看这上面写的,真叫一个不知所谓,你知道草原有多大?分成十三个部分,然后再各自负责自己的区域,你知道这样有多复杂?你知道大明军费是多少吗?需要供应多少粮草?屯田应该如何保证?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这才叫言之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