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说完了儿女教育的事,随即便邀张周在一旁坐下,二人便正对着那张军事地图。
“秉宽,朕想让你好好查查矿税的事,除了矿税,还有官员从中中饱私囊,朕想一次根除这些蛀虫。虽然朕也知道,如此做,可能会让你得罪不少人,但除了你之外,没有谁会更了解开矿的事宜。”
朱祐樘面色为难望着张周。
明明怕张周得罪太多人,想保护张周,又觉得有些事非张周去做不可。
张周道:“背后牵扯的确是不小。”
朱祐樘叹道:“其实朕如此在意,更多是因为,不想落个穷兵黩武的骂名。”
“陛下为何会有如此想法?”张周问道。
“唉!打仗就要花银子,需要劳民伤财,自古成大事的君王,无论有多少功劳,都会被人抹黑,就诸如太宗皇帝,当初出征蒙古,不也常为人所诟病?”朱祐樘拿朱棣当例子。
张周心想,那位明太宗皇帝被人诟病的,应该不是这件事吧?
“再说那秦皇汉武,哪个不是英雄人物,平天下征草原,解决王朝的边患,可说是名留青史了,却还是为人所非议。”
朱祐樘语重心长道,“若是朕可以不用太多朝廷的银子,就光靠朕与你的筹谋,从海外得一批银子和物资回来,再加上开矿和屯田所得,就能将草原之患给拔除,那再无人会对朕的功过说三道四。”
张周点头道:“陛下的顾虑,也有道理。”
打仗不想花朝廷的银子,却想花我的……
真是有人贪朝廷的银子你不着急,有人想暗中贪墨属于你的私人小金库,你比谁都紧张啊。
“朕的,也就是你的,秉宽,这件事朕觉得与你才是齐心协力。”朱祐樘微笑道,“你放心,无论查到谁,只要他是从中渔利的,便是与朕的大计作对,朕已经告知杨鹏,让他狠狠往下查,有一个算一个。你就放心大胆去给他们定罪,一个个只要你认为有罪的,定让他万劫不复!”
言外之意。
你就看着审问吧。
把朝廷兴起一场大狱,朕也完全支持你。
张周道:“臣就怕冤枉了一些人,再或者是被人说臣有意将事态扩大,大兴冤狱。”
朱祐樘笑道:“你的性子,朕还能不了解吗?莫说你不会,就算你真的会,甚至趁机让一些人闭嘴,朕也觉得是有必要的,如果及觉得有些人对朝廷和未来平草原是有用的,哪怕他们做出一些不法之事,朕也可以暂时宽宥。总归……一切按照你的意思去办。朕绝对放心。”
……
……
张周看出皇帝对自己是充分信任。
但这种信任……让他也有些迷茫,自己真就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好像人生都失去目标了。
下一步是干嘛?
造反自己当皇帝?有那必要吗?再或者是继续开疆拓土,或者是把朱厚照给栽培起来,再或者是积累更多的财富,去帮朱祐樘平草原?
如今面对皇帝的绝对信任,再让他去兴刑狱之事,会让他觉得,他这是在给皇帝扫除麻烦。
杨鹏负责送张周出宫,也是负责跟张周汇报案情:“先生,按照先前既定的,先从无关紧要的翰林院入手,那位侍读学士焦学士还没动,不过他的儿子,已经派人秘密看押起来,此人在京师周遭可说是手眼通天,仗着其父的威势,曾还有李璋为他撑腰,他结交了不少党羽,有关贩运煤炭和生铁,甚至是鱼肉百姓之事,都是他在背后充当帮手。”
“是吗?”张周脸色不冷不热。
杨鹏道:“此人名叫焦黄中。”
张周点头。
焦芳在历史上就属于学问粗鄙的典型,也可能是他依附于阉党刘瑾的关系,时文人对他多有唾弃,但他的儿子焦黄中不学无术则也算是公认的正德三年焦黄中参加会试,借助父亲的威势,高中进士,本来焦芳借助刘瑾的威势,想以焦黄中为状元,却为李东阳和王鏊所阻,最后只被安排做了二甲第一名。
如此排名也算是高了,但焦芳仍旧不满意。
且后面父子俩给刘瑾做事,也做了不少欺行霸市以及陷害忠良的事情,但却因为焦芳在正德五年五月就自请回乡,躲过了八月的刘瑾阉党集团覆灭,虽然文官请求追责于焦芳,也因为焦芳身为阁臣,且在弘治朝时就有一定名望,并非靠刘瑾而起势,所以才幸免一死。
在刘瑾得势时,焦芳和焦黄中依附于刘瑾,属于阉党之中的骨干力量。
“人在何处?”张周问道。
杨鹏道:“没有拿到锦衣卫北镇抚司,也是怕被人知晓,目前还是在秘密看押,虽已经过审问,但他并没有说出几个与他有往来的臣子,也没交待什么贪赃枉法之事。没有他开口,就不好动那位焦学士。”
要拿老子开刀,就先把儿子的嘴撬开。
张周也发现,杨鹏还是很有手段的,虽然焦芳为人谨慎,但他儿子却不懂什么叫收敛,这也算是一种手段。
张周点头道:“那就带我过去看看。”
“您请。”
杨鹏笑着做出引路的姿态。
……
……
京城一处秘密宅院,却是东厂看押人犯之所,这里张周也熟悉,之前宁彤被杨鹏转移出诏狱后,就被看押在这院子里。
只是焦黄中显然没有宁彤那待遇。
刑具什么的都伺候上,才经过一两天,人就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型,当张周进到刑房,看到挂在木架子上的焦黄中时,但见此人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大半条命都没了。
这也说明,杨鹏为了成事,也是不择手段的。
若是焦黄中不开口,那他在查案上就等于是开局不利,杨鹏很怕被皇帝认为能力不行。
“公公,人又晕了过去。”有人过来跟杨鹏汇报,随即那刑官见到张周,吓得身体一个激灵。
杨鹏没有跟那刑官说话,笑着对张周道:“先生,您看怎么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