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健皱眉道:“有事?”
“家事。”李东阳就没好意思说,我家里都快分崩离析了。
我硕果仅存的儿子,带着我唯一的宝贝疙瘩孙子离开家门,出去单过了,最近我正在想办法把他给弄回来,哪还有心思顾得上老孔家的事?
刘健道:“这都要到四月,马上就要到防汛的时候,今年或要比往常年更复杂,户部调拨钱粮的事,阻碍会更多,工部那边想过问也难。你还是把心思都收回来。”
李东阳还没怎么着,先被刘健教训了一顿。
但他还是接受了,因为他也觉得,这次孔弘泰离开,大概是自己在某些地方做得不善。
……
……
当天中午,就在李东阳已准备下午派人追上孔弘泰,问问是怎么个情况的时候。
这头司礼监派人过来问话,而派来的人正是首席秉笔太监杨鹏。
而杨鹏则是把李东阳请了出去,大概的意思是要跟李东阳商量一点“私事”。
等李东阳随杨鹏出来之后,杨鹏笑着问道:“听闻李阁老最近为一些琐事烦忧,还有人到府上去打搅,不知可有其事?”
李东阳当即便明白,孔弘泰离开京城不是发自自愿,而是被人赶走的。
“杨公公,东庄……也就是衍圣公,是你派人赶出京师的吧?”李东阳带着几分火气问道。
在李东阳看来,杨鹏这是以中官的身份,在干涉文坛的事情,属于越俎代庖。
杨鹏道:“说赶,就难听了一些,只是与他分析过利害,他也觉得留在京不合适,随即便动身走了。”
李东阳心中憋了火气,但他还是忍住了,冷声道:“孔氏一门的事,与杨公公何干?”
杨鹏笑道:“那李阁老,您认为,这事应该与谁有关呢?”
“你……”
李东阳首先想到的,是杨鹏在替张周做事,但等他稍微冷静之后,方才意识到,这件事有可能跟皇帝有关。
而这恰恰……应该是他最先想到的。
他甚至是越想越后怕,刚才我是怎么问出那话的?我为何没最先想到是陛下的意思,而觉得是张秉宽从中作梗呢?
杨鹏道:“李阁老,好马不吃回头草,有关衍圣公到京的目的,咱家很清楚。有时候,有些人就是喜欢用一些所谓的名声、地位所裹挟,让人做出一些非本愿之事,这就为难到李阁老身上了。”
李东阳道:“多谢杨公公提点,还没人能裹挟到我身上。”
杨鹏笑道:“李阁老别把话说得太满。最近京中就在传言,说是衍圣公一脉的传承,出了点小状况,甚至有人故意把如今那位衍圣公罹患重病的消息外泄,听说前面那一位衍圣公,也生病了,真是凑巧啊。”
孔家为了让孔闻韶继承爵位,可是花了一点心思的。
如果说孔弘泰死了,孔闻韶是以过继的身份成为他儿子,那继承爵位似乎是顺理成章的。
但问题是孔闻韶的老父亲还在世,这传承就会出现一些麻烦。
哪有老子没死,直接让儿子继位的?
若真这样,还是会有道德风险,那就让孔弘绪一起死……在这点上,孔家似乎没有欺负孔弘泰,你看你要死了,我还拉个垫背的给你,让你大哥跟你一块死,这样你就能顺利把爵位传给你侄子。
但问题也在于,到底是孔弘绪先生病,还是孔弘泰先生病,这事不好说。
谁先死后死,也不好说。
这一切都还要看孔弘泰这次上京之后,在文臣中游说的情况,本来打算先把文臣游说好了,再以这些文臣去撬动皇帝那一层。
结果刚开始就遇到麻烦,文臣这边还没说好,皇帝那边就让杨鹏把人给赶走了。
摆明了不给商议的机会。
杨鹏道:“若是李阁老家的千金,真就是不好许配人家,陛下会对这件事负责的,陛下会给你安排好一切。”
“不劳烦陛下。”杨鹏道,“这件事,我更不想惊动于陛下。”
杨鹏叹道:“有些事是晚了的,当初是陛下替你回绝了这桩联姻婚事,如今陛下岂能不知呢?有什么事,还是要过陛下那一关的。”
李东阳冷声道:“小女并无许配人家的打算,既不会是孔氏一门,也不会是其他人家,不敢劳烦陛下。”
“呵呵。”杨鹏在笑。
你个李东阳,为了置气吗?
不想嫁女儿,那是害你自己女儿,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反正只要嫁的不是孔氏一门,我这边就能对皇帝交差了。
至于你想嫁女儿不想嫁的……说得好像很重要,但实际上谁会在意呢?
……
……
杨鹏把话说完,直接便走了。
李东阳越想越气,回到值房时,仍旧是黑着一张老脸。
刘健道:“是有关东庄的?”
“嗯。”李东阳点头。
刘健皱眉道:“衍圣公一脉的传承,关乎到读书人的体面,之前给孔氏一门的教训,已经过去了,陛下为何还要耿耿于怀?”
李东阳道:“或许是东庄到京之后,没有先去拜访张秉宽,而直接到我府上,是令陛下不满的根源。”
“哼。”刘健冷声道,“那更应该如此了。”
李东阳听出,刘健这话分明也是在跟皇帝斗气。
他摇摇头道:“东庄也说过,他不是不想去拜见张秉宽,只是没有机会,张秉宽府门之高,堪称朝野之罪,名义上他并不结党,但为他所用之人,却是壁垒重重,没人能随便得到他的器重。只有为他所欣赏之人,才能得到见面的机会。”
刘健道:“朋党之患,莫过于此。”
李东阳叹道:“如此我也算是害了东庄,以我所知,他的病或拖延不了太久,若是最近不能解决,那只能是……悬而未决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