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周当晚并不是说直接就能去休息了。
蓟镇总兵庞詹当晚前来会见张周,名义上庞詹是要作为协助朱凤和崔元出兵的将领,但因其本身有戍卫蓟州的职责,他只负责协同而无须亲自带兵。
“张大人,小人略备薄礼……”
庞詹大概是受刘宇的耳濡目染,上来就要给张周送礼,也可能是觉得,今晚张周在别院下榻,找他来必定是为了索贿。
张周笑道:“我缺你那仨瓜俩枣的吗?”
庞詹道:“小人……小人……”
身为总兵,却并不是勋臣,在地方上兢兢业业却也架不住遍地豺狼,官场的风气本身就很不好,军中的风气更差,也使得有志者也不得不随波逐流。
张周问道:“识字吧?”
“自然识得。”庞詹赶紧回应。
在大明,这些实际带兵的将领,基本都是要通过武举考试的,哪怕是出身于军门,基本的识文断字还是要做到。
“看看这东西。”张周将一份东西,交给一旁的孙上器,再由孙上器转交给庞詹。
庞詹看过之后,吓得差点人都站不稳,却被孙上器一把扶住。
孙上器道:“庞总兵,这脚下若是软的话,怎么跟鞑子打硬仗?”
“是,是。”庞詹小心翼翼。
张周道:“你到任蓟州也没多少时间,之前是在云南供职的,却不知那边的情况,比之北方如何?”
庞詹急忙道:“南方主要是抵御南蛮子,他们多都机巧,喜欢扎堆,却也是善于偷袭的。而北方鞑子与人打仗,都是大开大合。”
张周笑道:“看来你很懂兵法。”
“不敢,不敢。小人就是……喜欢瞎研究。”庞詹道。
“也好,你也看到了,陛下让我整治九边的官场,而先前我一直想对三边和宣大动手,但眼下却因为蓟辽的弊政更多,我也不得不先从蓟辽先下手了。另外,我前来的目的,还有协助设立蓟辽总制的职责,你知道这是何意吧?”
张周的语气变得很冰冷。
庞詹急忙道:“小人明白,您乃是大明柱梁,您说的话,小人无不遵从。”
“你说错了,我身为臣子,说得对的地方你可以遵从,但若是说错了,你可不要盲听盲从。明天一早,我准备带人去查抄巡抚衙门,你该如何配合呢?”
“小人……小人……”
庞詹一看就不太像是有骨气。
只有那批从研武堂出去的将领,在气节上能高一些,但也是建立在张周给他们信心的基础上。
任何一个武将,到地方来当将领,却是遇到刘宇这种官员当他们的顶头上司,他们也不可能保持清流,而军中将领本身就喜欢纳贿,如此一来更显得乌烟瘴气。
打仗的时候,自然也就不会去拼命,而只想着怎么明哲保身。
“也无须你做多配合,只需按兵不动便可,城外就是安边侯和京山伯的人马,相信你不会乱来吧?”
“小人不敢。”
庞詹吓得魂都快没了,自然不敢做任何的辩驳。
张周道:“今晚你哪都不用去了,只管留在此处,没事看看风景什么的,这次的事情与你无关。另外蓟州换了新巡抚,甚至多了总制之后,你可要听命行事。”
庞詹忍不住问道:“大人,小人有一事……想问一句。”
“你说。”张周笑了笑。
庞詹道:“不知……乃是何人为蓟辽总制?小人,想提前……知晓。”
张周笑道:“换了别人问,我不会回答他,但若是你来问的话,我也就不做什么隐瞒。唐寅知道不?”
“自然知晓,这位唐大人曾在辽东独自杀退数万女真人,还曾进入朝鲜,兵不血刃令朝鲜对大明臣服……乃是朝中栋梁。”庞詹道。
孙上器在旁道:“你说公爷乃是栋梁,怎的,唐大人也是?”
“都是,都是。”庞詹赶紧补充。
张周道:“这次就由他作为蓟辽总制,不过也只是临时充任的,至于回头会安排谁来,还等新的旨意吧。”
“他……”庞詹差点想说,他不是出使朝鲜了吗?
张周微笑道:“唐寅虽人不在京师左近,却也是身居要职甚至身怀重任的,给他一个职位,更多是方便他行事。不然你认为为何要以他为蓟辽总制呢?”
庞詹脑子不够用。
一个不能到任的蓟辽总制,意义何在?
他却不知道,唐寅背上蓟辽总制的官职,目的却不是让他来统调三军,而是方便他在朝鲜境内行事,如此一来……唐寅就成为整个辽东最具实权的人物,真就能让他在朝鲜境内无所不做。
有种土皇帝的感觉。
“明日一早就要动身,庞总兵先休息一下。明早等事定之后,你与我去见过本地的将官便是。”张周道。
“小人遵命。”庞詹赶紧跪下来给张周磕头。
……
……
等庞詹到客房去休息之后。
孙上器先去做了安排,随后进来道:“公爷,按照您的吩咐,派了人将他看起来,若是他想通风报信的话,随时可以将他也一并拿下。”
张周道:“搞得要喊打喊杀的,也不好。今晚还是风平浪静的,也别闹出什么动静,免得有人狗急跳墙。”
孙上器显得很自信道:“如今整个蓟州镇,都是锦衣卫的人,只要您一声吩咐,这城内没人敢乱来。公爷您放心便可。”
张周叹道:“我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啊,整顿吏治,说白了就是跟那些有权有势的人为敌,之前陛下所吩咐的,是让我润物细无声潜移默化完成这一切,这怎么可能呢?明摆着是要得罪人!如果再有什么人要见我,就先屏退,说明日再见。”
“是。”
“对了,把唱曲子的给叫过来,我想听听曲。”
“是。”
……
……
刘宇回了巡抚衙门,当即便去歇息了。
这头刘宇已经睡下,随即有属吏进到后宅,见到了正在整理礼单的姓米的幕宾。
“米先生,大人睡了吗?”属吏问道。
“有事?”
幕宾有些生气。
自己还在数钱呢,现在就有不识趣的来找麻烦。
属吏道:“听说庞总兵刚受邀进了赵氏别院,进去之后,过了半个多时辰都没出来。里面传话出来,说是他在里面过夜。”
“这有何?”
幕宾皱眉道,“张尚书要找他商议军务之事,难道不是稀疏平常吗?”
“可是……”
“你想说什么?难道他会分薄了刘大人的功劳不成?他一介武夫,又有什么作为?”
显然巡抚衙门的人看不起庞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