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李璋知道自己资历和声望都不够,在这种时候,他宁可在萧敬几人面前摆更低的姿态。
「有秉宽在,听他的就行。」朱祐樘显得很不耐烦道,「早些去吧。这两天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按内阁的票拟批阅奏疏,不要增加负担了。」
最后这番话,是说给萧敬几人听的。
大概是在提醒萧敬,现在先给内阁那边一点面子,多采用他们的意见,显得朕通情达理的同时,也让他们感受到朕浓浓的关切之意。
这可能就是为接下来准备的,在内阁大换血做准备。
先给你们点甜头,回头再给你们敲一棒子!
翰林院内。
王鏊刚结束给太子授课,与东宫讲班一起回来,他本要处置一些翰林院的日常事务,却是萧敬带着谢迁一起进到翰林院来。
「萧公公、谢阁老。」
王鏊提前没得知消息,也是人到厅堂门口,才出来相迎。
萧敬笑着摆摆手道:「王学士辛苦了啊,咱家是代表陛下,过来慰问一下的。」
谢迁也笑呵呵的模样。
很显然,二人一起来,像是有什么大事。
王鏊倒是知道自己是入阁候选人的事情,但他也不敢奢求自己能入阁,到底按照规则来说,他王鏊也并不在入阁的第一序列,也是因为这两年他跟刘健等内阁大臣的关系不太融洽。
在大明的翰林院体系中,内阁是很讲传承的,名义上内阁大臣的人选是由皇帝所定,但其实人脉圈子非常重要。
在嘉靖之前,这种体现最为明显。
「王学士,咱家也顺带替陛下给你传个话,今年顺天府的乡试,就由你来主持。」萧敬继续在笑着说,「当然这件事还不要先对外张扬,另外陛下还准备以蔡国公为主考,你们二人……通力合作。」
王鏊道:「这会不会不妥?」
对王鏊来说,能跟自己曾经的「学生」张周一起来主持乡试,看起来是一段佳话,但其实会让人不自觉联想。
尤其王鏊这两年的官职提升,很大程度得益于栽培提携了张周,也让很多人在背地里议论他,他很想避嫌。
谢迁在旁笑着补充道:「陛下决定的,也挺好,秉宽虽然年轻,但才华横溢,有他跟你一起,还能多跟你学学。济之,你可要把握好机会。」
王鏊听着觉得很别扭。
我把握什么机会?
不会是行说……让我去跟张秉宽学习吧?
王鏊道:「如今距离顺天府乡试开考还久,是不是应该从长计议?」
「欸,王学士,你这可就说错了,这就是陛下深思熟虑之后所决定的,你可不要质疑陛下的决定。」萧敬语气转而有些冷淡,甚至稍微给
王鏊摆架子。
萧敬以前是不会这样的,以他老好人的心态,从来不会想着去得罪人。
但现在他感觉到自己马上要退下去,且心中有不服,还有种被人坑了的感觉,心中懊恼,自然在派系上看得就很分明。
你王鏊既不属于内阁旧派系的,跟我萧某人也没多少往来,自然就不用给你太多的面子。
你跟张周关系好?那你找张周给你当靠山,让他去给你传话给皇帝,别找我!
「还有,陛下曾在杨廷和回乡守制前,曾许诺给他一个学士的位置,而今他归期也快了,顺带也想问问,这边是可以推举他进为学士之位吧?」萧敬道。
王鏊道:「翰林院的事,可以交由他来处置。」
萧敬急忙道:「咱家并不是这个意思,翰林院掌院之事,那是王学士你的。就算杨翰林回来,他也只是晋升为学士,这边修书的事情,可以暂时交给他,另外呢……有咱家说不清楚的,以后由谢阁老跟你说明白。」
王鏊望着谢迁。
谢迁点点头,意思是,现在由我来主持翰林院对接的事务。
就算你王鏊是翰林院掌院学士,但你官职还是不如我不是?内阁大臣就是有特权啊。
李东阳完成一天的差事,早早回家。
他要先做一些休整,入夜之前入宫值夜,可能还要睡上一段时间,在宫里他也并不会熬夜做事,该睡觉会睡觉,只是内阁需要有人值班而已。
他心情有些郁闷。
也是刚听说,皇帝让张周当顺天府乡试主考,虽然这看起来不算什么,但很显然皇帝已经把翰林出身内阁大臣的基本盘给动了。
能掌握士子的晋升之路,其实也等于是掌握了大明的人事布局,进而能掌控舆论,甚至是为士子所推崇。
李东阳感觉到张周对朝堂旧势力的压力,越来越大。
「父亲。」
李兆先出现在李东阳面前。
「嗯。」
李东阳回头打量着儿子,觉得有些不同,好像李兆先的气色比以往看起来好多了。
李兆先道:「跟父亲说个好消息,内子已经……身怀孕事。」
「什么?」
李东阳听了这话,先是一怔,随后一张阴沉的老脸上也不由流露出几分喜色。
就算李东阳以前绷得很紧,可在这种即将有后的事情上,他还是难以克制心中的激动:「几时的事情?」
「前两日,大夫这几天都来过,问过不少大夫,孕征很明显了。」李兆先笑着道。
「挺好,挺好。」
李东阳算是长长舒口气。
即便他在朝堂上混得再好,可子嗣单薄这件事,一直都是他的心痛之处。
加上之前李兆先得花柳,差点病死,而生孙子这件事之前都是连个影子都没有……现在不但儿子的病情大为好转,马上可能要有孙子了,李东阳登时觉得人生也没那么灰暗了。
「父亲,孩儿这边的事有着落了,您看小妹那边的婚事,是不是也早些定下?」李兆先这次来见他老爹,还有为李玗说项的意思。
李东阳本来心情还不错,闻言登时有些发愁。
他道:「有些事,你不懂!」
说着,就要端着当父亲的架子,往书房方向走。
李兆先追上去几步,道:「孩儿没什么不懂的,不就是因为妹妹曾经许配过衍圣公一家,之前是婚事作罢,以至于现在没人敢来说媒了吗?父亲您现在是不是觉得……高不成低不就?」
李东阳心里来气。
这小子……
这是觉得
自己马上要当爹了,然后在李家的地位也稳固了,敢挑战你爹的权威了?
「父亲其实完全不必担心,妹妹她钟灵毓秀,以她的品行,无论在何处,都可以做好一个贤妻良母。」李兆先道。
李东阳白了儿子一眼道:「这与你何干?」
李兆先笑了笑,再道:「那父亲,儿还听说,这次顺天府的乡试,是由张先生当主考,可有此事?」
李东阳皱眉道:「怎么?」
「父亲或有不知,此消息一出,京师士子都已翘首以盼,国子学的同窗都打算在本届一举中桂榜,可以拜到张先生的门下。」李兆先一脸憧憬道,「儿也打算应考。」
李东阳闻言皱眉。
虽然李东阳祖籍湖广,但已经迁籍贯到京城,当初李东阳应乡试也是在顺天府。
而李兆先是国子监毕业,有资格参加乡试。
要是自己的儿子拜到张周门下……李东阳心想,这面子可就丢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