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周道:「这点酒不算什么,把我的家伙事拿过来,今天喝酒工作两不误。」
「好咧。」
刘贵兴冲冲便去将张周的办公器械等往楼上搬。
一旁侍奉倒酒的张绿水等朝鲜女也告退下楼,走的时候张绿水还在回头看着张周。
之前她只知道张周在算天机、谋划战事、辅弼朝政上很有本事,现在才知晓,原来张周还有个隐藏技能,居然是千杯不醉。
皇宫,入夜之后。
朱祐樘还在批阅奏疏,却还在不断咳嗽,身体欠佳的他却也没单怠慢公务,即便坤宁宫已经几次派人过来请他过去,他还是执意要把眼前的一摞奏疏全批完再走。
「陛下。」李荣出现在昏黄烛火映照之中,「永康长公主,已经回府了。」
「哦?咳咳。谈得怎样?」
朱祐樘还是充满期待的。
当兄长的,嘴上一直在批评妹妹,但以朱祐樘这样顾念亲情的人来说,始终还是没有那股铁石心肠,他更愿意妹妹跟张周和解,手心手背都是肉,虽然张周更重要,但他似乎也不舍得把永康直接给割了。
李荣道:「蔡国公设宴款待了长公主,同时还有安边侯,和宁氏,三人一起跟蔡国公拼酒,三人喝一杯,蔡国公喝三杯。」
「哦。」朱祐樘饶有兴致问道,「结果呢?」
李荣笑道:「结果长公主殿下,还有安边侯、宁氏,都被喝倒了,各自回府去了。」
「哈哈。」
朱祐樘开怀大笑,可能是牵动了嗓子,以至于接连咳嗽起来。
李荣赶紧过去轻抚他的后背。
朱祐樘平复了好半天,这才笑着道:「其实永康的酒量一向不错,自诩巾帼英豪,以为能有何作为,但在秉宽这样真正的男儿郎面前,她哪有什么资格敢说巾帼不让须眉呢?」
李荣笑道:「是啊,蔡国公在喝完酒之后,仍旧在做事。」
朱祐樘突然有些心疼和感慨道:「秉宽总是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哪怕是仙家中人,但也不能只顾着为他人着想,也该多为自己着想才是。」
李荣心说。
他休息的时候也挺多的,只是不跟陛下您报就是了。
也没看出他有多忙,再说,就算他现在挑灯夜战,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写写画画些什么,陛下您何必如此关心他的劳累而不注意自己呢?
「陛下,那崔驸马的爵位和差事……」李荣忍不住提醒了。
既然永康都跑去跟张周和解,甚至还不惜上酒桌跟张周喝酒,也算是和解了吧?
那似乎也不该再为难长公主。
虽然李荣心中对永康有很大的意见,但他很清楚皇帝是注重兄妹之情的,他要表现出对皇室的忠心,这番话既像是提醒,其实也是在给朱祐樘找台阶下。
朱祐樘道:「不急。秉宽有决定的话,会给朕上奏的。本身也只是一次拼酒,或者这还会
激发永康争强好胜之心,嫌隙并无弥合之兆。」
李荣心想,还是陛下您懂您这位皇妹。
女人那么大的好胜心,非要往张周这块铁板上撞,到底图什么呢?
「帮朕把这几份票拟看看,朕有些心绪不宁。」朱祐樘道。
李荣道:「陛下,您该多歇息。」
朱祐樘感慨道:「贼首巴图蒙克逃回了草原,一两年内估计他不敢再来犯了,这算是打草惊蛇了。朕如果再不勤勉一些,如何能在有生之年见到草原的平定?难道要把这一切,交给太子吗?」
李荣本想说,您万寿无疆,不必急于一时。
但有些话又不太好开口。
安慰人的话,跟实际情况还是有悖的,最清楚自己身体状况的人,自然是身体的正主。
「不过明早,怕是朕没法上朝了,就辍朝一日吧。」朱祐樘道,「有什么事,涉及到朝务和地方之事的,奏到内阁。有关军政的奏到上听处……给朕再加一盏灯,最近几天不知怎的,看东西有些昏花。可能……朕真的老了吧。」
翌日清早。
众大臣还在准备入宫参加朝议,却被告知当天辍朝一日,具体原因也没说,有的人还猜测可能是有什么朝中大事,一直等李荣到来,有几个人围上去问情况,才得知是因为皇帝身体原因而辍朝。
「陛下最近应该多加休息。」刘健提醒道。
李荣笑道:「刘阁老,陛下有吩咐,最近朝中能处置的事务,不必什么事都往上奏,尤其是六部之事,也不必事事都请示于陛下。」
刘健道:「之前留中的几份奏疏,不知几时能批下来?」
「不着急。」李荣继续在笑着,「陛下最近每日都处置国事到很晚,已经有很久没好好休息了,您不是也说了,让陛下应该注重龙体吗?」
刘健不再作声。
马文升凑上前问一句:「西北军功犒赏等事,为何一直不见兵部有奏?」
「也在等。」李荣解释道,「涉及到功过赏罚,不单纯只是犒赏,甚至连厂卫的人也在忙,回头朝上会给诸位一个解释的。还请诸位先回吧。」
这是在提醒在场之人,西北的事,可不是一个论功行赏能解释的。
背后还有论罪当罚的缘故。
要论定起来,就不是随便按照西北的上报,盖个印章就能解决的。
甚至连东厂和锦衣卫都要参与其中,而最倒霉的,很可能就是此次领军的朱晖。
等李荣在众人簇拥下离开。
谢迁才好似质疑一般道:「西北领兵的都还没回来,各处调遣的兵马都还没安置好,现在就要论罪,怕是早了点。」
张懋腆着脸凑过来道:「于乔这是何意?莫不是想说,军中有人敢闹哗变不成?」
「稀客啊。」
谢迁瞅了瞅张懋。
最近张懋也一直称病不上朝,难得来一天,还正好遇到辍朝,谢迁嘴上也是不饶人。
张懋道:「都督府中人,个顶个也是忠臣,大明朝上下,可不是只有诸位才对陛下忠心耿耿啊。」
语气很冲,连谢迁这样头脑精明的,也没明白过来张懋上来冒这么一番话有什么意义,难道现在不应该是同仇敌忾,一起对付张周的强势碾压?
以前是防备张周崛起,现在你们都督府的人还有资格跟张周叫板吗?
你张懋现在还不是被人拿捏?
等张懋与几个武勋走了,谢迁不避嫌撇撇嘴道:「火烧眉毛了,也不知道谁该着急。」
李东阳道:「都到这步田地了,或许英国公也该知道,态度比立场更重要。」
「态度……立场?有何区别?」谢迁当面就问起来。
你李宾之也是奇奇怪怪的,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来批评我,有必要?
李东阳淡然解释道:「表现在外的,自然是态度,而内心的立场,谁又关心是如何呢?」
谢迁吸口气,瞬间就明白了。
这话不是对他谢迁说的,也不是对武勋说的,更好像是让周边几个文臣知道张懋现在的处境是如何。
张懋现在就算是内心把张周恨透了,也恨不能把张周给打压下去,让旧勋臣重拾旧山河,但也知道现在皇帝要的态度就是武勋跟文臣之间的对立,就是让他们依从于张周。
所以张懋宁可冒着得罪传统文臣的风险,也要把对立的关系给摆出来。
张老头也是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