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凤对王守仁还是很推崇的。
亲眼见过王守仁的本事,然后就把王守仁当成张周之外第二个大明战神了。
让张周刮目相看的,是朱凤对于西北局势的了解……他居然能想到……别人真的不行……那就说明,朱凤对于西北传统将官的尿性是知晓的。
很是难得。
张周道:「西北疆场之事,陛下自有安排。你跟宁夏巡抚杨一清合作过,你怎么还会认为他也不行呢?」
「这个……」朱凤对于此等问题,选择避而不答,「不是由张兄你做主吗?你跟陛下进言,陛下会听的。」
显然,朱凤虽然跟杨一清共事一场,朱凤也认为其水平不行。
但朱凤似乎也看出来,杨一清的本事也就那样。
从朱凤的角度来说,如果杨一清真有本事……为啥他自己不领兵上,让我上,最后还落了个惨淡收场的结局?我要跟朝廷请罪,他还阻拦我,甚至跟我打官腔?
这种人,我指望他镇守大明边关要隘?
「不行。」张周摇头,「这次要听陛下的,因为出征河套之战,是陛下草拟所定的,我甚至都没参与到多少策划,我只是跟陛下提了,鞑靼可能从花马池来,至于后续怎么打,那还要看地方将官的发挥。」
朱凤试探着问道:「那张兄你准备几时亲自领兵出征?这么好打……如果鞑靼小王子这次都折了,以后恐怕就……」
「怕我没机会?」张周道,「放心,如果我出征,一定带上你,到时你跑不了,鞍前马后给我活动着,所以你该庆幸最近陛下没有让我去西北领兵的打算。」
朱凤低头不语。
张周道:「最近令尊跟朝廷上奏,表达了想要奔赴边镇为朝廷效命的决心。你应该跟令尊多学一下啊。」
「什么?」朱凤一脸蒙蔽。
他那个老爹,好不容易如愿以偿,回到南京当守备勋臣,居然主动提出要到边镇?莫不是老爹他疯了?
张周感慨道:「连令尊都看明白,大明军界以后的前途是在边事上,谁能在边事上立功,将来便可稳住权势地位,而那些远离边政的,别看现在风光,早晚还是会衰落的。其实令尊更希望你把你们家的大梁给挑起来,如果你不上,他只有亲自上了。」
「不是还有我兄长吗?」朱凤想把责任推给朱麟。
张周笑道:「军中也是讲资历名望的,是讲论资排辈的,你认为让你兄长从军出征,多少场战事下来,能把他的威望给奠定呢?」
朱凤这下脑袋都快耷拉到胸口。
明明他就是个棒槌,从来就没想出人头地,结果现在是被赶鸭子上架,现在差不多是被道德绑架,不上战场也要上。
「陆完明日面圣,陛下或会给他安排内三关巡抚的位置,如果你有心为朝廷效命,不妨随他一同前去,给你个总兵官,带几名研武堂的将领一起去,就当是练兵了。这没问题吧?」张周问道。
朱凤想了想,不由点头。
好歹内三关现在看起来不是前线战场,而且以三关跟京师的距离来说,这趟行军也没多辛苦。
张周道:「那行,短则十天半个月就完成任务,一两个月就可以回来。我等着在京师给你接风洗尘。」
朝廷还在为京畿布防而运作,而西北则因为巴图蒙克的寇边,各处都在调遣人马。
四月二十五,夜。
石沟城以北三十里处,杨一清亲率的主力人马已经抵达,而杨一清所部步骑加起来不过才一万两千数,而在他们即将抵达石沟城之前,已经得悉石沟城仍旧在大明掌控之下,也就是说……鞑靼人虽然是往这个方向来了,但没有占下这座孤城。
夜晚的宁夏之地,显得孤寂凄凉。
杨一清下令三军驻扎,而与此同时,他也得悉了朱晖所部的动向,朱晖派出的两路人马,由武安侯郑英和襄城伯李鄌分别带的两路各两千兵马,也已经到了石沟城以东四十里的地方。
鞑靼人则相对比较分散,而在当天,鞑靼人则已经开始聚拢往石沟城的方向。
鞑靼三万余精兵,即便是分散开,也足够大明这三路人马喝一壶的,但或许是鞑靼人忌惮大明这边的火器,以至于双方距离已经不到三十里,但鞑靼兵马仍旧没主动展开攻势。
当夜,临近子时。
杨一清所部基本都已经开始休息,属于枕戈待旦的那种,而杨一清则还在听取各路斥候所带来的战报。
军队随时要准备应战,杨一清显得很谨慎小心,因为他现在已知晓朱晖仍旧在一百五十里开外,且以朱晖的行军速度,要三四天时间才能过来,且朱晖似乎对这场围歼草原群狼的战事并不感兴趣。
朱晖那边能帮上他的,或许也只有李鄌和郑英的那四千兵马。
不够。
「杨大人,现在情势不妙,鞑靼人从东边靠近石沟城,而石沟城东北因年久失修而有缺口,若是***连夜猛攻的话,不出一两个时辰,就会拿下石沟城。」宁夏总兵郭鍧在叙说前线情况,「石沟城内守军不到三百,一共只有一门炮,将士们并无恋战之心。」
石沟城毕竟不在关隘的重要位置,这里也只是作为内陆防守的一座堡垒。
而本身宁夏这几年军需经费紧张,也源自于盐政的改革,粮开中的改变,使得西北各处的商屯土地大面积减少,而像石沟城这样的边关堡垒,周边的土地荒芜之后,农户会减少,在修筑堡垒方面只能等朝廷拨款……
光是效率这件事,怕是申请个几年,都申请不下来修筑堡垒的钱粮。
而且地方上以优先级来说,自然也不会想着去修一个距离关隘有二百里的土堡,能在里面驻三百兵,已经算是不容易了。
杨一清道:「石沟城,可以放弃。」
郭鍧道:「是说,把***放进城内,瞄准目标来打?」
连郭鍧都知道战术,现在大明有了强大的火器之后,最担心的就是找不到目标,或者说是鞑靼人不停下来跟你决战,而要是把石沟城给「让」出来的话,让
鞑靼人进了土堡,那就等于是有了目标。
杨一清点点头道:「鞑靼人明知石沟城难以形成天险之守,城防还很松懈,却还是不急不忙于各处劫掠人畜财货,就是他们明白不可能以石沟城作为固守的凭靠。想让他们移驻到石沟城,怕也并非易事。」
你能想到的,敌人自然也能想到。
鞑靼人擅长打运动战,在兵器占劣势的情况下,怎可能会把自己塞到一个土堡内,当大明火炮的靶子呢?
郭鍧道:「但现在也没有旁的办法,兵马不够,要等保国公的主力到来,才能形成强攻之势。却也怕***主动来犯,咱这边还好说,据说襄城伯和武安侯也都只是带了轻兵,连炮都很少。仓促应战,只怕难有作为。」
以郭鍧的意思,咱这边算是倾巢而出了。
可朱晖派出的这两路先锋人马,则就显得很脆弱,跟鞑靼人交战,派的是骑兵倒没什么问题,但却没带几门炮……或者说,朱晖觉得火炮是其护身符,不愿意把更多的炮,尤其是重炮等交给别的几路人马。
然后就会出现,杨一清的隔壁明明有四千大明骑兵作为增援,但却缺少最有效的武器,让杨一清又不得不指望自己。
杨一清冷冷道:「保国公的目的,或是想让鞑靼人知难而退,并没有要与鞑靼决一死战之心。这一战怎么都不能等他,明日一早,此战必须要开。」
「明早……」
郭鍧觉得有点难,提醒道,「杨大人,咱军中的火炮、火铳数量,本身就不多,在花马池损耗极为严重。秦老制台可没给咱调拨太多啊……要说让咱去跟***死拼,却不给炮和铳,这仗不太好打。」
杨一清道:「再缺,总比鞑靼人没有强吧?比之两三年前呢?」
郭鍧道:「可鞑靼人有弓弩手,他们跟咱作战富有经验,虽说现在他们还不明我们神机营火器的数量,但其实也不难猜,要是咱火器充足的话,花马池取胜之后就不至于回撤了。***敢来,必定是有恃无恐。」
杨一清厉声道:「你的勇气呢?请命作战的可是你,现在你要打退堂鼓?」
郭鍧一咬牙道:「那咱就把能用的火器都聚集起来,连夜突袭,您看如何?」
「不可!」杨一清道,「要战,也要光明正大,于白昼之内,整兵之后作战。越是搞夜袭偷袭,鞑靼人越会明白我军无正面作战的能力,再说以他们的谨慎,在这种时候夜袭,你觉得会有大的成效?」
郭鍧无奈点头。
杨一清还是很清醒的,这种时候想搞投机取巧是没用的,就只能正面死战。
可问题是他们这一路火器不足,对面两路先锋人马也是同样的情况,兵马数量总数还不到鞑靼人一半……这要是碰上鞑靼散兵游勇还能打,现在可是巴图蒙克的主力,这一战怎么看,大明这边都不敢说有优势。
杨一清道:「此战事关大明国威,只要第一阵我们能稳住,拖个两三日,保国公他不想来也要来。他也在等我们退缩,这样就不会有他的责任。但要是我们打了,他隔岸观火,无论我军胜败,他都将无颜在军中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