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议在众大臣心中极度的感慨中结束。
刘健立在那,怔神半天都没收摄心神,在戴义走过来时他甚至都没察觉。
“刘阁老,您有事?”
戴义语气轻描淡写问道。
刘健最后还是没有把手伸进怀兜,那封上奏请旨延后审查《大明会典》的上奏,也就没有提。
刘健道:“昨日陛下让我等前去做的事,基本已有眉目,是否可以跟陛下陈奏?”
“可。”戴义笑道,“随时都行,只要别有何误会就好。那咱家就去给您通传,看陛下是否方便相见。”
……
……
乾清宫内。
朱佑樘接见了张周、刘健、王鏊、谢迁和李东阳五人,并没有传召梁储来见。
朱佑樘道:“之前秉宽跟朕说,这部《会典》是他参考翰苑目前修撰进度,加上他近乎废寝忘食的增改之后,所完成,定然有诸多不尽不详的地方,需要翰林院来完成最后的修撰并以刊行,却不知翰林院在勘校方面,需要多久?”
难题抛给了内阁三人。
在这种问题上,王鏊是不会去回答的。
说好了有黑锅你们内阁自己背,我只是个跑腿的,这种时候不会让我顶上吧?
刘健不回答。
谢迁则开口道:“这就要问一下王学士。”
王鏊这才知道自己天真了。
政治可不是说好了怎样就是怎样,总有很多“权宜”,或者叫身不由己。
王鏊也不知该说是十天八天好,还是说两三个月,再或者是干脆别精校就这么刊行得了。
张周接过话茬道:“陛下,臣认为,这部书怎么也需要个半年左右的时间,交给翰林院来做最后的编修,臣只是尽了自己的一份力,剩下的……全要靠王学士他们了。”
半年?
这期限,让刘健等人听了很舒服。
但想到本来延长校对时间,目的就是为了限制张周的功劳,现在却是张周主动提出延长期限,那意义就不同。
这还显得张周“高风亮节”,反而是他们这些阁臣小肚鸡肠了。
“半年,会不会太久?”朱佑樘似乎对这时限不太满意。
朱佑樘对于弘治时期着述立传,在文治方面有功勋的事,还是非常在意的,任何时代修这种大型的典籍,都是足以吹牛逼的,皇帝也想成为流传千古的明君,如果少了修书这一环,明君的名声就会大打折扣。
刘健这次主动出来担责道:“回陛下,一两月,应该差不多。”
“好。”朱佑樘道,“那就以一个半月为期限,必须要将此书修撰完成,若是有重大纰漏可以再延长时限,否则的话……必须要按期呈递。此事也就可在朝堂上公之于众。”
“是。”
刘健领命,同时他知道事情绝对没这么简单。
期限延长了,剩下的估计就该是谈条件,就是所谓的谈判了。
刘健想到先前一次为张周定辽东功劳时的谈判,就很头疼,上次的功勋对他们内阁来说还有点“事不关己”,无论张周封侯还是继续留在翰林院,都还威胁不到他们,但这次修书的事,却是真切动了他们内阁的奶酪。
“三位阁老先回去继续看看那些书,朕有些话想跟秉宽谈谈,等回头朕再派人过去。”
刘健三人马上也就明白,皇帝还是要仿照上次的规则,找司礼监的太监跟他们谈。
……
……
刘健三人默不作声回到了内阁值房,王鏊已经先一步回翰林院去了,当天上午还有东宫的进讲,王鏊也不能耽误了自己的差事。
他们坐下来后,抬头互相对视一眼,多余的话也不必说。
总的来讲。
皇帝给他们的选择,要么接受,大家坐下来商量署名问题,你们利益有点牺牲,仍旧一团和气。
要么不接受,朕强行找人校对和刊印,那就撕破脸。
对刘健他们说,仍旧是没有太好的选择。
过不多久,皇帝果然派人来了,但这次跟上次不同的是,司礼监只来了掌印太监戴义一人,不过事件的始作俑者张周,却也亲自到来。
“在下见过三位阁老。”张周倒显得很客气,就好像丝毫没察觉谢迁正对着他翻白眼一样。
“请。”刘健道一句。
这话却像是对戴义说的。
……
……
内阁值房,戴义让自己的扈从都退出去,如此一来殿阁内只有张周这一个“外人”。
戴义道:“陛下之意,是要定修《会典》之功,陛下想以张侍讲作为协助者,全权引导对于此《会典》的重校,有关考据部分,涉及到典籍的,也由其来指点和划分职责,毕竟已是翰林侍讲,陛下《会典》期许颇深,三位阁老应该没问题吧?”
从刘健他们的角度来说,这点也是他们所能预料到的。
既然你们的人挑不出这部《会典》的毛病,那就要以张周作为执行总编纂,来完成《会典》的精校,并以此来刊行。
就算是挑毛病,以后也是张周自己挑自己的毛病,或者说叫修改,如此一来功劳就稳稳落在张周身上。
刘健道:“可!”
“嗯。”戴义对刘健的回答很满意,微笑道,“翰林院中会办事的人,咱家不知道都有谁,到时也让张先生来调度人手为好。不过从对朝廷臣僚的口径来说,还是以伱们三位阁老为总编撰,三位应该没问题吧?”
刘健摇摇头道:“老夫愧不敢当。”
就差说,既然皇帝这么信任张周,干脆直接让他当总编得了,还要我们挂名干嘛?
戴义笑道:“同殿为臣,何分那么细致呢?等书成之后,陛下对于诸位阁老,还有翰林院中臣僚的赏赐,也不会少,但就是在张先生这边,或许也要更进一步。明日陛下就想在朝堂上说,书成之日,便拔擢其为侍读学士,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这才是重点。
三人心里都在想,皇帝兜兜转转,其实不就是再想升张周的官吗?
谢迁道:“杨介夫成化十四年进士,入朝二十多年,如今都还只是侍讲,便要以张秉宽入朝一年不到,秩不满三年,便要进为侍读学士,是否会乱了翰林院考评的章程?”
“呵呵。”
张周就坐旁边,然后就那么明晃晃在那笑。
谢迁瞅张周就有点不顺眼,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问道:“秉宽,你也觉得自己应当升侍读学士吗?”
张周笑道:“陛下论功行赏,不对吗?在下倒是没有争功的意思,但若是有功而不赏,大概对于章程的破坏,会更甚。”
谢迁没好气道:“你就该进都督府!”
言下之意,既像是在跟张周拌嘴,又像是在做争论。
张周耸耸肩:“若是我进了都督府,《会典》修不成,双方算是皆大欢喜,只是陛下那边怕要失望了。”
“嘿!”
谢迁白了张周一眼。